「雅惠姊?」中學生匆匆忙忙地跑進門。「我剛才听見有人叫捉小偷,你還好吧?」她身後跟著她的爸爸媽媽。
雅惠渾身上下不舒服起來!那種感覺很讓她惡心。明明人性是自私的,為什麼會在短暫時間里有了劇變?而她呢?依舊沒變?
當警車押走了小偷,左鄰右舍盡退之後,雅惠反倒沒了睡意。靠著牆滑坐在地,心頭紛亂。
「媽的!」當她仍在自掃門前雪時,卻莫名的接受了其他人的好意。雅惠的頭有點痛,因為想不通從小到大所奉行的圭臬究竟是哪里出了錯?
她將臉埋在雙膝里,眼角卻覷到地上的小說。
那是租來的小說,是沈亞的妖精系列之一吧!
「愛與勇氣永不失敗是嗎?」她喃喃道,胸口有點難受,那種感覺像是長久以來有什麼東西被打破,想救卻是來不及了。
「雅惠,台灣的言情小說好像以古代居多耶!」公寓的階梯坐擠四人,發問的是丁玉堂。「八十本里頭就有六十本是古代小說,挺有趣的。」
「是哦。」雅惠隨意答道,嘴里依舊老煙一根。
「雅惠,是不是朋友,是朋友就快點說你是怎麼寫的?」尤痴武捧著筆記作紀錄,家庭代工之外她決心試圖寫一本小說。以她天才的頭腦,早就盤算好了。一天八小時花在寫作上,就像正規正矩的上班族,一天寫一章多,大約七天就可以寫完一本.一個月就有三本左右的稿費入帳,一年就有三十六本,哇拷!賺死了!
「咦?沒什麼好教的吧!」雅惠慢慢享用啤酒。「列個大綱,把你想寫的記下來分成十章,這樣還須拜師學藝嗎?」她隨便翻了翻中學生跟丁玉堂去租的一批新書。「你們還看『于晴』的小說哦?」
「打發時間嘛。」中學生頓了頓,小心翼翼地看著雅惠。「雅惠姊,你到底叫什麼筆名告訴我們嘛!」
雅惠微笑。「說跟不說之間沒差吧?」
「嘿,賣關子嗎?那還有什麼難的?小冬瓜,你看的小說多,去翻翻看序跟後記,根據我的觀察,現在的作者都有在寫序跟後記,看看誰寫得最像雅惠,就是她準沒錯了啦!」
雅惠聞言挑起了興趣,傾身向前。「你以為一名作者的全貌會反映在序或後記中嗎?」
「不──是──嗎?」出聲的是丁玉堂,一臉的飽受打擊。「不是每個作者都是長發飄飄、不食人間煙火、氣質卓然的美女嗎?」
雅惠看了他受創的神色,懶懶回答︰「你看我像美女嗎?」
丁玉堂瞪著她,喃喃︰「不像……的確不像……」
中學生嗤笑。「丁大哥,你跟我當初的想法一樣耶……哈哈!」
他頗具怨恨地瞄了雅惠一眼,像是在說︰「都是你讓我幻想破滅的。」
「作品不等于作者,不要對作者抱有太崇高的幻相。」雅惠隨口說。
「哦?」尤痴武雙眸閃閃發亮,硬擠開中學生,黏在雅惠身邊。「敢情你有辛?也對,你寫小說的時間也滿長的,多多少少一定認識一些作者。快點,是不是朋友?是朋友就把艱辛說出來,由我來執筆賣給那些讀者。」一冊賤價五十元賣出,有一百個人買就有五千元,賺翻天了!
「嘻!」雅惠笑開了。「你在胡扯些什麼?你看我的個性像是會去認識其他作者的嗎?」
「也對。」尤痴武認真點頭。「看你就知道其他作者是怎麼個德性,有人拿你當偶像崇拜,我就去撞牆。」
「不要以偏概全。」丁玉堂憤恨地指著好幾本小說里的書側頁照片。「你們看看!你們看看!每一個都是美女耶!不要拿她們來跟雅惠比!」
三人同時看看他,再互相對看,中學生率先問出口︰「丁大哥,我們都知道她們很漂亮啊,你干嘛那麼激動,你又不是要娶回家當老婆!」
他惡狠狠地瞪著中學生。「對啦,我就是有這個打算,怎樣,你有怨言嗎?」
「沒沒沒!小女子們不敢……哈哈哈哈!」尤痴武笑翻天,就差沒在地上打滾。雅惠嘴角上揚,沒笑出聲,但也差不多了。
尤痴武跟中學生是背對著公寓一樓的鋁門,而雅惠跟丁玉堂是坐在對著鋁門的一樓階梯上,所以當門外有人拎著行李推門而入時,先注意到的是漫不經心的雅惠,她的眼楮張圓,煙滑落指間。
「啊!」一個月有過得這麼快嗎?她自由的日子終告結束了。
來人雙眉凝聚,目光停在她僵掉的笑容。
「你又抽煙了,雅惠!」
第八章
作者乙︰「稚惠,是真的嗎?」
二十三歲的雅惠睡意蒙蒙听著電話里好奇的聲音。「什麼啊?」
作者乙︰「你們出版社的作者說你寫不出好東西來了耶。」
雅惠打了個哈欠。「不懂你在說什麼啦!」
作者乙︰「你不是有一陣子沒出書了嗎?有作者說你被退了好幾本稿子,作品沒人要收了耶,是你們出版社的作者說的,不走我說的唷。」
雅惠半垂著眼皮。「她說的有可信度嗎?那你問我干嘛啊?」
作者乙嘿了兩聲︰「我總要問清楚才能明白事情始末嘛。你要不要為自己辯解一下啊?」
雅惠嗤笑︰「這有什麼好辯解的?無聊!愛傳就傳吧,我要去睡啦,拜!」
──摘于雅惠日記
「好……好久不見了……」雅惠結結巴巴地。拷!她的心頭亂跳個屁啊!
相處又不是一天二天的,她……干嘛這麼緊張?
他的眼楮鎖住她的臉。「你剪了頭發。」揉了揉她挑染成酒紅色的短發。「活像二十四歲的小太妹。」他取笑,推著她進了二樓公寓。
她不服氣地回話︰「你的頭發都留到肩了,想當女人啊?」拷!就是忍不住回駁他。
「你不喜歡?」嚴卿官隨意問,雅惠回頭看了他一眼,嗤笑。
「我喜不喜歡不重要吧?彼此的自由空間不是當初交往的條件之一嗎?如果我連你的頭發都要,那就也失了交往的原意。」她很坦白地說。
嚴卿官沉默地看著她的背影,忽然放下了行李,將身後的玻璃門關上。
「你叫我上樓干嘛?他們還在樓下耶……嚇!你干嘛關門?很熱耶!」她遽然回首,嚇了一跳。
「雅惠,我想你。」他沙嗄道。
「啊……」好肉麻!雅惠咽了口口水,冒起冷汗來。
「你過來。」
「干嘛?」她警覺地問,全身寒毛豎立。
「我想抱抱你。」他伸出手來。
雅惠看著他結繭厚實的手掌,顯得有些遲疑。
「後悔了?」他揚眉,俊容肅然。
「沒有,我沒有!」她答道,握住他的手,才想要開口再說幾句,卻發現下一刻已被他擁進懷里。
雅惠的臉有點熱熱的。媽的,不吭一聲就抱她!雖然以前偶爾他會抱抱她,但沒這次抱得快勒死人!雅惠舉起手想要環住他的背,皺了皺眉,又放下來。拷!她尷尬個屁啊?
「我看見你在笑,雅惠。」嚴卿官喃喃地說,天知道他有多嫉妒惹她發笑的人。她並非冰美人,對人雖然冷冷淡淡地,但她的個性偶爾沖動,喜歡罵髒話,卻沒見過她笑。但,他該值得慶幸了!至少,她待他的態度一如以往,而非一個月沒見的陌生人。
「我不行笑嗎?」她翻翻白眼。
「你還是老樣子。」他倒先笑了。
雅惠看看他性感的嘴唇一張一合的,臉更熱了。「你到底想怎樣啊?」她頓了下,才結結巴巴︰「媽……媽的!」
她罵髒話的意圖……不會被看出來吧?要是被看出來,不如死了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