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氏父子是不是有可能為了挽回公司而害死一條無辜人命?如是,是誰?湯兢聲?湯非裔?
「璋雲,你可以考慮看看。早一刻決定,成功率愈高。」
費璋雲頗含深意地注視著湯定桀。「這項賭注足以影響我的一生。當年,我下錯賭注,導致八年來我懵懵懂懂地活著,我不打算賭旭日的生命。」
「下錯賭注?」隔著薄薄鏡片看著這個繼弟,一時之間不由自主地掉開目光。他不敢直視費璋雲。「你是說……你後悔動手為希裴報仇?」
「不,我從沒後悔過。」他的手握住韋旭日的冰涼小手。「我只後悔當年沒找出真正的凶手。」剎那間,精銳的目光仔細收盡湯定桀臉龐上心虛慌亂的變化。雖然只有須臾間,卻足以看出當年之事,湯定桀也有一份。
費璋雲閉了閉發熱的黑眸。
這世界上究竟還有什麼是他可以信任的?
連最信任的繼兄都背叛了他。錢財真能腐蝕一個人最基本的道德?
「璋雲,呃,真正的凶手?」湯定桀嚴肅的臉龐出現不安。瞄了一眼昏睡中的韋旭日,侷促地開口︰「你是說,除了那兩個老美,還有人倖存?那個花希裴……找是說希裴既然逃過一劫,我們放棄報復吧!中國有句俗話不是說︰‘冤冤相報何時了?’,我們放棄報仇吧!?」
「她真是希裴嗎?」他淡然說,冷冷地注視湯定桀慌亂地撿起滑落的听筒。
「怎……怎麼不是呢?」
費璋雲抿起唇,面露疲憊。
如果連相處二十年以上的親人都無法信任時,在這個世界他究竟還能相信誰?
※※※
我愛他。
我愛他!
我只是想待在他身邊而已!
求求你,別帶我走!
「我不走!」
韋旭日大叫,掙扎睜開眼,一雙漆黑的眼正離她一吋不到的距離注視著她。
「嗄……」心髒差點蹦出胸口。「璋雲……你嚇到我了。」她的心狂跳著,分不清是驚嚇所致,還是仍被夢魘困擾著。
「比不上你嚇到我的程度。」費璋雲徐緩地說,雙手支著她的兩側,完全沒撤開的打算。
嚇到他?韋旭日的眼角瞄到四周慘白的牆。是醫院嗎?她又回到醫院。渾沌沌的腦袋瓜模糊地想起在公司里忽然倒下的情景。她的眼怯怯地溜了一圈,終于不得不正視一吋遠的費璋雲。
「為什麼要這樣看我?」紅暈在慘白的雙頰浮起。開口說話的時候,嘴唇有些刺痛。
「誰想帶你走?」他的聲音低沉。「沒有人能從我身邊帶走任何屬于我的東西。
她的眼睜圓。「我……我屬于你嗎?」霸道的宣言的確是該抗議的,但心里還是忍不住雀躍著。
他說,她是他的。嘻。
費璋雲揚起眉。由他身上傳來一陣陣的溫熱。「你想抗議?」
「才不。」她怯生生地笑著︰「我不會說我是屬于自己的,因為我……寂寞好久了。知道能屬于某個人的感覺真好。」
「我也能屬于你的。」他低語,臉埋進她的發絲,頎長的身體傾貼著她瘦弱的身子。「我會恨重嗎?」
「不……」韋旭日臉紅心跳地,悄悄從被單伸出雙手,嘗試地環住他寬廣的背。
他沒反應?好極了,嘻,今天是她的幸運日嗎?悄悄地用力抱著他的背。他很暖和,韋旭日閉上眼貪戀地享受這一份溫暖的軀體。
「我喜歡你,璋雲。」她滿足小聲地咕噥著。
就在先前,她作了夢。夢里四周一片黑夜,黑夜中像有人拖著她走,冰涼的身體感覺不到一絲溫度,走過的路結成冰,呵出的氣成霜,如同數年前那一夜,在燒灼的疼痛中死神拖著她走渡奈何橋。那一夜,她逃過死神的追捕,現在呢?如不是夢中忽然的溫暖熱氣讓她的呼吸順暢、手腳發熱,她還跑得掉嗎?
熱氣?
韋旭日眨眨眼,小心地舌忝了舌忝紅腫刺痛的嘴唇。是他——趁著睡夢中親吻她嗎?思及這個可能性,她的臉紅咚咚的,喉頭為之抽緊。
她愛他。她真的好愛好愛他。
如果有一天……她再也醒不過來,再也見不到他……
「旭日,你在哭嗎?」費璋雲感覺到她的抽搐,支起身體俯視著她。
她的淚如珍珠,滾落枕邊——
「我……我愛你,璋雲,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她哽咽地嚷著。
「我知道,我知道。」費璋雲捧住她梨花帶淚的臉蛋,沖口︰「想繼續愛我,就必須養好你的身子。我可不接受短短幾年的感情,懂嗎?你懂嗎?」
韋旭日啞然,傻傻地看著他。繼續愛我?接受?
他的意思是……他的意思是……她的整個身子忽然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冷嗎?」他拉好毛毯。
「我……我……」她的牙齒打起顫來,結巴︰「你……的意思是……」
費璋雲皺起眉頭,輕拍她熱呼呼的臉頰。「我可不希望在我表態的時候,讓你心髒病發。」他的神色未變,心髒之下的位置卻在發痛。
「表……態?」
「對。你再發顫下去,我就吻你。」他的手從薄薄的毛毯上順著她的曲線滑過。「這次我可就不止吻你的嘴。」曖昧的語氣一時讓韋旭日分了神、紅了臉,也止了顫。
「我一直沒表態過我的心意。」費璋雲的神色趨于嚴肅正經,眼底蓄著悸痛。「我,費璋雲,娶定你,旭日。」
韋旭日呆住。嘴唇微微啟著,小鹿似的眼珠震撼、驚喜地望著他。
「娶……我?」
「我娶的是旭日,不是病罈子。我會為你找最好的醫生,散盡所有家財,也要治愈你。」
「不……」事實將她剛剛還在天堂的心打入無邊地獄。「不可能治愈的……不可能的……」
「你愛我?」
「我愛你、我愛你,我真的愛你。」她急促的語氣表露了她的真心真情。
「你想嫁我?」
「想……」想極了。日日夜夜的美夢,因為是夢,所以才知道沒有實踐的一天。
「那就給我信心。」費璋雲果斷地說,如炬的目光灼灼地望入她的眼。「我只打算娶一個妻子,如果你只能陪我十年、二十年,或者更少的時間,我是不會要你。想嫁給我,必須給我信心。」語氣中沒有半絲柔情。
「信心?」連她自己也沒有了,怎能給他?
「是的,信心。信心起于你的保證。我要你當著我的面發誓,無論如何都得活下去,就算到了絕望的地步,也得給我有活下去的信念,我要的是一個能陪伴我五十年的妻子。」從他的嘴吐出的每一個字是這麼的鏗鏘有力,彷彿……彷彿一旦她答應成為他的妻子,她一定會活過五十年的。
五十年……多漫長的日子。如果,如果她真的能朝朝暮暮地守著他五十年……有這可能嗎?他可知道每一回她病發,從渾沌中的黑暗里掙醒過來是多麼的艱難?他可知道每一回昏厥過去的剎那,她好怕好怕這是最後一次看見明亮約世界?
要承諾誰都會給,但誰能真正實踐它?
「回答我。」
她有資格許下承諾嗎?
「我……要想想。」她小聲地說,否決真心的吶喊。她要的、她要的、她一直要的。她想毫不考慮地就許下承諾,她想立刻成為費璋雲的妻子,她想陪著他五十年,好想好想的。但是她不敢,因為她沒有把握她的心髒會不會隨時停止。
費璋雲沉默半晌,才開口︰「也好。我可以給你時間,你先把身體養好。什麼事情都可以往後延。」
韋旭日注意到他的意味深長,彷彿他發現了什麼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