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這是我跟璋雲的決定。」花希裴搶白,堵住湯非裔的抗議。
當晚,老劉幫忙提著行李上三樓。
「幸福是要靠自己掌握的。」她喃喃著。她還有資格獲得幸福嗎?
「小李說得沒錯。」湯姆、北岡直點頭。
以往小李沉默如金,沒想到也會有這一番見解。然而,韋旭日生性羞怯內向,相處融洽一陣子,好不容易才稍為活潑起來,花希裴又死而復生,她那點小小的自信心又給輕易打散了,這要她怎麼主動爭取幸福?
「這點小事還不容易。」司機小李從沉封已久的箱底里翻出一本書來。
「‘李氏出嫁記’?」老劉大聲念著封面的草書字體。「好字、好字,就可惜太秀氣了些。」
「這是我曾祖母寫的。」小李吹了吹上頭灰塵,驕傲地交給韋旭日。「這本書向來祖傳家中女性,輪到我這一代是獨子,始終沒看過這本書,現在我把它送給你。」
「啊?」韋旭日受寵若驚。「我不能接受……」
小李微笑。「這本書擱著也沒用,我把你當妹妹看待,這本書你當然也能看。」
「我……」韋旭日眼眶紅紅的。「我一直是一個人的……」
「這是在干什麼?」不知何時,門扉無聲無息地打開,費璋雲佇立在門口。
五人小組同時彈跳起來,望向門口。
「少爺?」老劉尖聲道︰「您……您不是陪著那個花希裴出門逛街?」
「花希裴?什麼時候你連名帶姓地稱呼希裴?」費璋雲眼一瞇,專注地凝視韋旭日。「過來。」
「好……」韋旭日吸吸紅通通的鼻頭,正想過去,忽然被北岡拉住。
「等等,我就是這樣什麼都依我老婆,才會落到離異的下場。」北岡難得吐露過去灰黯的歷史。「你又不是小狽,為什麼要任他呼來喚去的?」他附耳說道。
「可是……」韋旭日早想飛奔到他身邊,圓圓的眼貪婪地吸收他所有的一切。
他的臉色並不是挺好,有些精神不濟的樣子。這兩天見到他的機會是少之又少,白天,他在公司跟著湯競聲學習打點公司;晚上,他睡在原有的二樓臥房內,唯一見到面的是晚餐時刻。
以往,他的晚餐是送到臥房,兩人一塊吃是最幸福的時刻;如今他改在飯廳用食,是能見到他,但談話的機會不多。
好不容易今天是星期日,他卻陪著花希裴逛街……
費璋雲沉下臉,跨進房里。「什麼時候開始,你跟司機的交情足以進到男人房里?」
「我叫李正忠。大伙叫我小李。」司機小李刻意強調著,笑容滿面地拉起韋旭日的小手。「事實上,少爺,我們正打算下午去野餐。」
「野餐?」
「對對對,就像上回一樣。」湯姆猛點頭。「小旭也要去。少爺,您就去陪希裴小姐好了。」
費璋雲盯著北岡與小李拉著她的手。他默數三聲,抿緊著唇拉過韋旭日,一時用力過猛,「踫」地一聲,她的鼻梁撞到他的胸膛。
「好痛。」她含糊不清地低喃,深深吸口氣。很久沒聞到他的味道了,幾乎貪心地不想離開他的懷抱。
她的眼莫名其妙地刺痛起來,喉口像梗著東西……地想他、好想好想他,即使他的心放在另一個女人身上,對他仍然死不了心。
「旭日?」費璋雲抬起她的下巴,盯著她泛紅的眼。「你哭了?」
「我沒哭……」她吸吸鼻。「你要一塊去野餐嗎?」
「旭日小姐,你這話是白問的。說不定少爺跟那個花希裴小姐另有節目呢!」老劉瞪著費璋雲。
「老劉!」費璋雲喝止。這究竟是怎麼了?
希裴死而復生,最高興的除了他,應該就是老劉了,是什麼原因讓這個從小看著希裴長大的老人排斥她?他承認,對于花希裴他是再也激不起原有的熱烈感情,但費、花兩家原是世交,沒有道理因而拒絕她的友誼。他是費家之子,理應對花希裴多方面照顧;而老劉是花家元老級的忠僕,更該擁護她才是!如今他排斥她的原因在哪里?
是旭日的緣故嗎?這個瘦弱病懨的女人多像十五歲的希裴,雖然太過羞怯,雖然身子比起希裴更弱不禁風,然而他對希裴的熾情狂愛似乎轉移到她的身上了。
他想要旭日。
是很不可思議,但事實就是如此。
在花間,在林間,噥情蜜意的少男少女似乎真的走入歷史。
對于花希裴所有的深刻愛戀,自韋旭日出現的那一刻起,便成了過往雲煙。
換句話說,對于二十四歲的花希裴,他算是負心漢;但過去的九年相思與所作所為,算是對得起她了。
是什麼原因讓九年刻骨銘心的思念在見到韋旭日後得到解月兌?
他的目光移到她捧著的兩本書。
「‘李氏出嫁記’?」他拿到眼前沒翻閱,引起注意的是另一本小小的筆記本。里頭寫的淨是一些做菜的妙招,字體如當初她寄的那封信般的難辨,密密麻麻的,足足寫了十頁以上,愈後頭的字跡愈顯潦草,幾乎難以猜出是什麼字。
他的眉頭皺起。「你想學做菜?」
「嗯……」她紅著臉點點頭。
「你的手可以嗎?」
「我可以雙手拿菜刀。」
「對啊。」老劉忍不住又補上一句。「上回您吃的餅乾就是旭日小姐做的,右手不成,還有左手可以啊。」
「你是左撇子?」
她含糊地點頭。
「我去。」費璋雲盯著她半垂的臉。「野餐,我去。」
湯姆愣楞地。
「但是我們沒邀請您啊——」戛然而止。
老劉正掐著他肥肉似的臀部,阻止他沒經大腦的抗議。
而後,湯姆發出殺豬似的叫聲。
※※※
無月的黑夜——
湯宅靜悄悄地。整棟宅子除了走廊點著暈黃的燈光外,幾乎沒看見哪間房點著燈。
房門悄然而開,沿著樓梯上爬,經過二樓費璋雲的臥房時,停下腳步聲仔細傾听房內的聲響。半晌,滿意地點頭後,繼續往樓上爬。
三慺共有四間客房,其中兩間分別是韋旭日與湯定桀的。
腳步停在韋旭日的房前。
門,鎖得很緊。自從那丫頭獨自搬到三樓後,每晚睡覺前一定將門鎖緊。
他冷笑,拿起鑰匙輕輕地開鎖。那丫頭一直是他心中的忌諱,找今天當她的忌日,絕大部分的原因是今天的野餐應該會讓費璋雲及那些忠僕睡得像死豬一樣。
他輕巧地開門,無聲息地踩在地毯上。
「誰?」韋旭日幾乎彈跳起來;空氣中一絲的不對勁都足使她驚醒過來。
在黑漆漆的房里,她才喊出口,房門口熟悉的身影倏然撲上前,沾有麻醉劑的帕子捂住她的口鼻。
「嗯……」韋旭日拚了小命的掙扎,昏昏然的意識模糊深沉起來,隨即軟趴趴地倒在床上暈厥過去。
「嘿。」他拿起準備好的密封瓶子,先捂住自己的鼻,而後打開瓶子,一股怪異的刺鼻味迅速蔓延在冰冷的空氣中。
他滿意地笑著,輕悄悄地反鎖著門,退出房外。
※※※
惡魔!
費璋雲猛然驚醒,冷汗流了一身。
他喘著氣瞪視著屋內。就在先前,他夢見支離破碎的韋旭日。
「這不是夢……」他的心糾緊,如萬般的針頭狠狠刺進。
與希裴向來是心有靈犀,當年她被炸死在無人公路上的那一夜,他一夜惡魘,淨是支離破碎的希裴,隔日便接到她的惡耗。九年來,那場夢境夜復一夜地折磨他,直到旭日出現,夢境不再是血淋淋的,如今——
他再度夢到支離破碎的畫面,是韋旭日的。
他的冷汗一直冒著。完全靜謐的夜晚里,急促的呼吸聲明顯可听,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