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一會兒功夫,就見三十來個大漢頂著太陽,听著銀兔兒的吩咐,分批搬開那些瓦磚。就連銀兔兒也拚命的搬些小石磚,直到此時,她才好恨自己,生為女兒身,沒什麼力氣也就罷了,偏偏左拳根本沒法子搬石塊,只能用右手撿些小的,若是慢了一步,展無極不及救治,那該如何是好?
「這究竟怎麼回是」半刻鐘後,展有容接獲通報,連忙趕來。他本來是和女扮男裝的迎姬吃飯的,哪知獲知展家鋪子被毀,連忙拉著迎姬趕來,不覺駭然。
這分明是被炸的。目前火藥還未普及,展家舖子怎會被炸?尤其一瞧見那無極擄來的小泵娘赤手搬著石塊,心頭閃過不祥,忙跨步抓住她斑斑血絲的右手,問道︰「里頭有人?」
銀兔兒一瞧是他,喜道︰「你來正好!快來幫忙,多一個人多一線生機,無極大叔埋在石塊下。」
展有容臉色一變,急道︰「無極在里頭?」那,不是-線生機也沒?
他連忙捉住蚌人,吩咐他趕回展家老屋,凡是能動手動腳者,一律迅速過來幫忙。他一吩咐完,便捲起袖子,同銀兔兒搬起石塊來,完全忘了迎姬的存在。
直到日落西山,那石塊堆清了大半,仍是沒見到半個人影,連長櫃專用的櫃台都露出個頭來。那櫃台與別家櫃台有所不同,是堅硬的大理石製成,眾人一見它尚完好的倒在地上,不覺嘖嘖稱奇,展有容靈機一動,忙道︰「無極小子命不該絕。」連忙叫二、三個漢子使勁搬開櫃台,在櫃台下的地扳有一突起圓環,展有容用力扳開,一塊地扳掀了起來,露出黑漆漆的地窖。「爆竹生意多是危險,為防人偷,米賣爆竹的鋪子都有一個地窖,專放製作中的爆竹,若是無極及時想到,或許能避過一劫。」他當下要來了油燈,想下地道一瞧。「我也要去!」銀兔兒忙拉著展有容,免得他真拋下她。
他遲疑一番,明白銀兔兒對無極的重要性,點了點頭,率先下地道。
銀兔兒的心噗通噗通的跳,腦袋瓜子不住的反覆想著︰萬一地窖沒人,那該如何是好?想到最後,連踏一梯再下一梯,那心髒都停了半晌才跳動著,就怕見不到展無極。下了地道,那油燈閃亮地掃過米角落,未久,他們在地窖里發現了昏迷不醒的掌櫃與那展無極。
※※※
若有人在一個月前問展無極,一生之中最重要之事究竟為何?他定會毫不猶豫的回答──尋到金鎖;但自從死鮪上銀兔兒之後,那金鎖便不再重要了,即使那中年漢子奪去那金鑰匙,他也未曾眨眼──太陽穴一陣遽痛,迫使他醒了過來。他還活著嗎?
他從客棧追出去後,路經展家鋪子,瞧見一名中年漢子拿著火藥進鋪子里。他是展家人,知道那火藥的威力有多可怕,當下立即奔進去,要那漢子交出火藥,哪知那人想以火藥與他的金鑰匙交換,且當著他的面點燃引線,趁他滅火之際,搶走金鑰匙。而那引線極短,他若是疾步奔出,尚可留下一命,偏偏又不忍見那早已昏厥的掌櫃一命嗚呼,只得回奔抱起掌櫃,才拉起地窖入口,那身後的火藥轟地一聲爆裂,將他兩震進地窖,就此不省人事。如今,他究竟是死。是活。忽地感覺左手掌心握有軟軟-物,好似──他側身一看,驚詫莫名。銀兔兒竟躺在他身邊,一臉倦容,像是剛睡不久,她的小手緊緊握住他的巨掌,像是生怕他隨時會離開似的。
他錯過了什麼嗎。如果他還沒記錯的話,他和銀兔兒尚未成親,而她卻躺在他的床上?她是自動躺上床的?他浮起笑意。她這一生恐怕是嫁他嫁定了。
正要起來,忽地背部一陣劇痛,讓他未及防備,便申吟出聲,吵醒了銀兔兒。她揉了揉雙眼,一瞧見他醒過來,大喜道︰「無極大叔,你可醒了!」眼淚忍不住流下來。
展無極輕喟一聲,輕柔的拭去她臉蛋上的淚痕,笑道︰「我正等著解釋。」
銀兔兒睜著一雙茫然的美目,道︰「解釋什麼?」
「解釋為何你趁著我昏迷不醒之時,毀我清白的名譽。」
銀兔兒不解地盯著他,心想︰難不成他的腦子給撞壞了?
「我可沒毀你清白的名譽。無極大叔,莫非你是撞到頭了?」正要伸手去探他的前額,哪知他輕輕一扯,她整個人跌入他的懷里。
「這不就是毀了我的清白了嗎?」他笑道。
她臉一紅,淚珠子不禁又流了下來,哇地一聲,她竟不避嫌的摟住他,大哭起來。展無極是莫名所以,卻又見不得她掉淚。一時之間只得哄著她,說來可笑,他一生之中只哄過人三次,偏偏對象都是她,這不是命中注定是什麼?注定他活該讓她擒住,活該他的心被她偷走。
他只好輕拍她的背,哄道︰「別哭,別哭,再哭就成了個淚人兒,到時還有誰敢娶你?」他自個兒因說出這些話而有些臉紅了呢!
他生來就是嚴肅多于幽默的人,哪知今日一遇上銀兔兒,那些陌生情感皆要重頭再試一次。遇上她,該是他的幸?還是不幸?
「你昀我了!我還以為……還以為你會死呢!」一回想起事情的經過,她不免打起哆嗦,直往他懷里鑽,倒也忘了男女授受不親之事,只想抱著他、貼著他,感受他的存在,她才敢相信他仍是活著的。
展無極自然是享受這軟玉溫香,沒道理不享的嘛,但一思及那場爆炸,不禁眼一沈,道︰「那不是意外,是有人想搶金鑰匙,才使計用火藥想炸死我。」幸而銀兔兒當時未跟著他,否則現下豈不遭波及?
銀兔兒用他的衣衫胡亂抹去眼淚,好奇的抬起頭,問道︰「他搶去了嗎?」既然他生命已無大礙,她也沒什麼好擔心的了,自然又冒起那大過旺盛的好奇之心。展無極笑容極淡,想起那跟了他十年的金鑰匙,道︰「既然尋不到金鎖,那金鑰匙對我也是無用。當時,只能在掌櫃與那金鑰匙擇一,若是你,你會選擇哪個?」
銀兔兒認真地想了想,皺皺小鼻,甜笑道︰「兩個都要。我既要掌櫃活著,也要那金鑰匙。」
展無極對于她的答案只有搖頭的分,他苦笑地輕點她小巧的鼻子,道︰「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救得了掌櫃,搶不回金鑰匙,若執著于金鑰匙,卻也白白失了一條人命。」銀兔兒吐吐舌,笑道︰「誰說搶不回金鑰匙的!我會救那掌櫃的,事後再搶回金鑰匙。」
「那人你我皆不識得。」
「不識得那又如何?我問你,你若是那人,搶了人家的金鑰匙,會有何目的?」「自然是要解開金鎖之謎,但金鎖下落至今未明……」
銀兔兒的小臉得意極了。
「那就是了。倘若一日有人發出風聲,說那金鎖已找到,而你已有了金鑰匙,你會怎麼做?」
展無極聞言,不覺恍悟,大笑出聲,又因扯動背部的傷,眉頭一皺,苦笑道︰「好個銀兔兒!可你想過沒,為引來那搶去金鑰匙的人而設下這陷阱,難道不怕引來其他覬覦金鎖之人?」
「那正好!乾脆來個一網打盡,免得夜長夢長,無極大叔,你說是不是?」銀兔兒的眼珠子俏皮一轉,掩嘴偷笑起來。
「你笑些什麼?」展無極愛瞧她的笑容,天真無邪卻又女兒嬌態畢露,好似正含苞待放的花兒,讓人瞧不生厭,就想獨自珍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