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弄蝶的超級大毀謗,他可是一點也不以為意。本想再調侃她幾句,但瞧見白若亭好奇的目光,于是略微沉吟片刻,說道︰
「白教主,可曾見過弄蝶?」
「不曾見過。」白若亭微笑。「若是見過,必定印象深刻。」
「我也不曾見過你啊!」弄蝶老實得很,也很訝異什麼時候出現了個男人?怎麼她剛才進來時沒看到他?
「這兒沒你說話的份。」裴穆清低聲警告她,隨即向白若亭說道︰「小丫頭片子是裴家的遠房親戚。幾個月前父母雙亡,無依無靠的,因此前來投靠。」
「姓裴的——」弄蝶正欲反駁,不料粉肩突遭他用力一按,疼得她幾乎失聲大叫。
「姑娘可曾信教?」三句不離本行,大概說的就是白若亭這類人。
「信教?當然有啦!我小乞……不!裴弄蝶什麼教都不信,就只信‘睡覺’!怎麼?這教不好嗎?」裴穆清不要她說話,她就偏偏要說,看他能拿她怎麼辦?
白若亭干笑幾聲,私下可是同情裴穆清得很。就算再無知的人,一瞧見裴穆清的神色,也知有人要處理家務事了!因此他當下再寒暄幾句,便迅速離開了裴家牧場,免得遭無妄之災。
待白若亭離開後,裴穆清蹙起了眉。
「丫頭,以後說話可不準這般放肆。」
「放肆?沒放屁就不錯啦!要是說話都同你們這般文謅謅的,只怕話還沒說完就已經兩腿一伸,歸天去了!」她仍是口沒遮攔的。誰叫他先惹她在先?
「不準這般口沒遮攔!」
「這不準那不準的!做你們有錢人家的小姐還真煩,干脆封了我的嘴巴,免得我說的話你全不愛听。」她朝他吐舌。
「正有此意。」他沉聲道︰「看來你若想長久住下來,必須先洗干淨一肚子的髒水!丫頭,若是讓我听見你再口出惡言一句,可就沒晚飯吃了。」
「你在威脅我?」她睜圓眼,氣死他了!「先前可是你要留我下來的,我可沒主動求你,這回你又想讓我餓死在這鬼牧場了,敢情你是對我余恨未了,想報復我?我早該知道你沒安好心眼,說什麼任我吃、任我住,簡直是騙死人不償命!吧脆我離開好了,省得老受你威脅。」她說了一堆,跨開腳步便朝外走去,腦子里想著待會兒要先沖到廚房拿幾個肉包子,再回香閨把那些寶貝衣裳一起帶走,不拿白不拿,動作快些,搞不好還可偷得幾個銀匙金杯也不一定。
裴穆清非但不阻止她,反而雙臂環胸,靠在柱子邊。
「最近關外出現了個殺人魔。」
朝外的腳步停了停,隨即又快步往外走去——她會受他騙?她又不是三歲小孩子!
「已經一連死了六個姑娘。听說死狀奇慘無比,全身的血像被榨干了似的,五髒六腑全給掏了出來……」他還沒形容完,就瞧見她的臉綠了綠,一時受不住,趕緊跑到外頭大吐特吐,那聲音連在前廳都听得到。
他無奈的搖了搖頭,慢步踱出前廳。
「怎麼?不舒服嗎?」他問。瞧她吐到再也吐不出什麼穢物來,心下也著實疼惜得很。不過他那臉上的表情可被掩飾得當,只見他仍是一臉的嘲笑。
弄蝶狼狽地瞪了他一眼。
「明知故問!先前瞧你還算好人一個,怎知心思竟如此歹毒?只不過頂撞你一句,干嘛這般嚇我?你當真以為嚇死人不償命嗎?」
他嘆息,用自個兒的袖口愛憐地抹去她嘴角的渣物。
「你當我是嚇你的?我何苦拿六條人命開玩笑?」
她張大嘴瞧著他。
「你是說真的?」
「再真不過了。」頓了頓,他改以利誘的手法,「你要走,我不阻止你,不過今晚廚房的師傅可是做了幾樣道地的江南菜,想來你是無福消受了。」他狀似惋惜地說著,還用眼角偷瞄到她咽了口口水。那俏臉——若不是他天生嚴肅,只怕此時早已笑出聲了。這丫頭還真是坦白得很,瞧她一听見有東西可吃,清秀的臉蛋上竟毫不掩飾地露出了垂涎三尺的神色,那副十足嘴饞的模樣還真是可愛。尤其那雙原本已往外走出去的小腳又不由自主地倒走回來。
這丫頭!
「怎麼?回心轉意了?」他嘴角含笑,對她的反應感到很有趣。
「你笑什麼?」她臉紅了紅,大聲說道︰「既然有東西吃,干嘛不留下?最好是吃垮你,然後再走也不遲。」
「是啊!回去找你那學富五車的親爹討飯,不如留在這里,愛吃什麼便吃什麼,好歹也不會餓壞肚子。」
她黑黝黝的眼珠子轉了轉,而後迷惘地注視著他。
「你是在侮辱我爹嗎?」敢情是听不出他話里的深意?
裴穆清輕聲嘆息︰「他還不值呢!」
「我可不準任何人侮辱我爹爹。」就算是裴穆清也不成!在她心目中,老爹雖稱不上是聖人,但好歹也一手拉拔她長大,說什麼也是她唯一的親人。若是不孝順他,她豈不是與畜牲無異了嗎?
面對那一張十分嚴肅的俏臉,裴穆清只是無奈地揉了揉她的秀發——卻遭來她的一陣咕噥,直擔心他弄亂了細心編結的麻花辮。這是阿珠花了半炷香的時間替她編的,她可寶貝得很!尤其上頭還纏綁了裁剪成發帶的淡黃色縐紗,那副模樣是愈看愈俏,也難怪她會怕裴穆清弄亂了她的辮子。若是阿珠又要重編,她豈不是又得像個石膏像般的在那里坐上好半天了?
裴穆清笑了笑,也由得她在那里嘀咕。
「喂,姓裴的!你到底听見我說的話了沒?」她狠狠地用縴細玉指戳著他結實的胸膛。「別以為你是這鬼牧場的主人,就可以惡聲惡氣地數落我爹的不是。」
「惡聲惡氣?我懷疑。」他無奈地搖頭,將話題轉開,免得再談下去。她非張牙舞爪地沖上前來不可。
倒也不是他怕她,瞧她小小的個兒、瘦弱的身子,一陣微風就可將她吹倒。尤其那雙粉拳他早已領教過了,捶他時簡直跟騷癢沒兩樣。若用來打人,沒先累死自己就算不錯了!他豈會怕她。
那老叫化子也算福氣,竟有如此孝順的女兒。若是父慈子孝,倒也是佳話一樁,就只可惡那老叫化子不將她當親生女兒看待。如今他是說什麼也不會讓她再回她爹爹那里了,免得將來老叫化子又打主意賣掉自己的女兒……
回過神,他瞧見她氣鼓鼓的臉蛋正朝著自己,于是笑了笑道︰
「這兒可不是什麼鬼牧場,既然你已經住下來了,好歹也該帶你去熟悉熟悉環境。」
「我才不稀罕呢——」頓一頓。她及時收了口——若能事先了解地形,將來逃跑成功的機率才會大,因此當下便點了點頭。」這也好,反正整日待在屋子里,悶也給悶死了——可不是那個猴子臉帶我熟悉牧場吧?」她指的是富海。
他揚了揚眉,道︰
「難不成你盼我陪著你?」雖說自己的確是打算親自陪著她熟悉一下裴家牧場,免得她跑了,但先逗逗她也好。
她立時脹紅了臉,心中不由得惱怒起來,于是干脆硬著嘴皮子道︰
「誰盼著你了?最好你滾到天邊,再也不回來,免得看到你就心煩!」她破口大罵,也不知自個兒怎麼會這般容易臉紅?想想過去可從不曾有過如此情緒化的反應——追根究底,還不是該怪這姓裴的!八成前輩子兩人相克,所以這輩子是專門來對罵討債的。就是不知誰欠誰,最好是他欠了她,她好吃盡他的,穿盡他的,逃跑時還可隨身帶些值錢的首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