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思潮如退潮般迅速飛回心娃十九歲的時候……
「畢業典禮一結束,我就搬離齊家。」心娃對著剛應酬完回到臥房的齊霈陽宣布。
十九歲的心娃雖然稱不上風情萬種,但卻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似地,讓齊霈陽不得不緊張地為她趕退無數的追求者。
他習慣性地伸開雙臂,讓心娃投入他的懷里。
「我絕對要離開這里。」心娃堅持道,但她仍投入齊霈陽的懷里。
「我以為你在這里住得很開心。」
「我是很開心,只要你和齊伯父別老是以保護者的身份自居。」她抱怨。
齊霈陽不以為意。「我是為你好。」
「你是打算讓我小泵獨處一輩子,是不是?」
他微笑了。「你才十九歲。」
「總之,我搬家搬定了。明天二毛、三毛哥分不出時間來參加我畢業典禮,你來不來?」
齊霈陽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你能搬到哪里去?回顧家老屋?」
「我同學要搬回南部,她同意把房子低價賣給我。」心娃得意極了。
齊霈陽拉開微許距離,盯著她,「你是認真的?」
「我做任何事都很認真。」
「我不準。」
心娃氣得掙扎出他的懷抱。「再幾個月,我就成年了。」
「我不準。」
「大毛哥,你不認為你太過霸道了嗎?」
齊霈陽聳聳肩,「這是我的個性。」
「總之,我非搬不可。」
「明天我會參加你的畢業典禮。」他想起與未婚妻的約會,決定可以先將之暫緩。
畢竟女圭女圭的畢業典禮僅有一次,他想。
「你不必轉移話題。必要時,我會一件行李都不帶。」她瞪著他。
他皺起眉。「女圭女圭,告訴我說你不會這樣做。」
她得意地望著他,「我會,只要你不準,我就會這樣做。我甚至不會把新居的地址告訴你。」
「女圭女圭!」
她嘆口氣,「大毛哥,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我知道。」
「而且我絕不能再忍受齊伯父的幽默感,那簡直不是人過的生活。」
「我知道。」
「現在該是放我高飛的時候了。」
「我知道。」
「所以?」她期待的注視著他。
「所以我不得不照你的意思,是嗎?」他苦笑。
心娃歡呼一聲,抱住齊霈陽,「你放心,我會照顧自己的。」
「記得要保持聯絡,嗯?」他不舍的模著她滑女敕的臉頰。
她抬起頭,笑了,「大毛哥,你明知道我不可能會忘了你的。」
「是嗎?」
她熱切的點頭,「大毛哥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男人,就算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輩子的時間,我都舍不得忘掉大毛哥。」她允諾。
齊霈陽感到窩心起來。他露出微笑,相信心娃所言非虛。在他的生命里,他最重要的女孩子便是心娃,如果連她也忘了他的存在,他將無法接受,更甚者,他的生命將毫無意義。
是的,在這幾年來,他們密切的聯系,讓他篤信心娃的確所言非虛……
直到現在。
她遺忘了一切,包括一直鐘愛她的大毛哥。
這項事實讓他又怨又恨。
齊霈陽疲累的閉上眼楮,不願深究內心深處那股呼之欲出的感受。
長嘆口氣,他關閉了理不清的思潮,靜悄悄的走進心娃的房里。
上前走到床邊,望著她甜美的睡容,他的心弦隱隱的泛疼起來。
他無法想像將她親手交給另一個男人的一天,更無法接受她為另一個男人換上白紗禮服,想到這里,他的唇緊抿起來。
因為他發現妒意像是毒藥似地迅速散布到他全身。
「霈陽哥?」心娃忽地醒過來。
「我在這里。」
「我知道你在這里。」她掙扎的半坐起來,伸出雙手接觸齊霈陽給予的厚實溫暖。
他坐在床沿,任心娃緊握他的手不放,「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里?」
她笑了笑,「我就是知道。」
當齊霈陽輕推開門進來,她就知道了。至於她如何得知,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知道那股熟悉、親切的感受就這樣涌現在她心中。
齊霈陽不以為然,「女圭女圭,你睡得還習慣吧?」
她點點頭,「這是我睡得最甜的一次。」
他皺起眉,「你沒跟我說過。是醫院的藥水味讓人受不了嗎?」
「那倒還在其次。主因是知道霈陽哥就在我附近,我自然就安心下來了。」她坦白道。
齊霈陽勉強笑一笑,「是嗎?」
「霈陽哥,你有心事?」她听出齊霈陽聲音中的郁悶。
「不,我心情愉快。」
心娃捉弄似地掀了掀嘴角,「我以為你從不對我說謊。」
好半晌的時間,心娃幾乎以為齊霈陽不願談及這個話題,直到他開口,她才驚覺她的確在乎他,包括他心情不佳的時候。
她迅速地回想起自她失憶以來,她所面對的齊霈陽天天掛著笑容,仿佛一點不開心、不快樂的事,他都不願帶給她,這樣的好哥哥要到哪里找呢?
問題是,自從她喪失記憶後,一直無法把齊霈陽當成哥哥般看待。
「女圭女圭,什麼事都逃不過你的眼楮。」齊霈陽的聲音在心娃黑暗的思緒里響起。
「我的眼楮看不見了,記得嗎?」
「你的眼楮遲早會恢復視力的。」他給她信心。
「如果我的記憶力也能如此就好了。」她苦惱起來。
齊霈陽心疼起來,立刻摟住她縴弱的身子。
他無法忍受看見心娃有一點點的不開心。
「傻女圭女圭,你會恢復的。你一定會想我、想起我們之間的點點滴滴,我不允許你忘了我的一切、忘了你自己對我的承諾。」他一時沖動,月兌口而出,換來心娃的吃驚與羞赧。
怔了怔,就連齊霈陽也意識到自己未經思考的措詞太過––暖昧。
他勉強擠出個微笑,「女圭女圭,我是說……我希望你趁早恢復記憶,我們四兄妹之間的許多記憶都是彌足珍貴的……」
「我知道。」心娃小聲的說。
從未有的尷尬首次出現在齊霈陽與心娃之間。
許久,齊霈陽才想起什麼似地站起來,到桌上拿起藥箱,再走回來。
他坐回床沿,「女圭女圭,該換藥了。」
心娃輕輕嗯了一聲,任齊霈陽為她解開纏在眼楮的紗布。
「霈陽哥,下午玲姨告訴我,你曾經……有過未婚妻?」她小心地問道。
他揚起眉。「是昨天下午。」
「昨天?」
他看見隔著紗布之下那雙昔日充滿笑意的雙眼如今緊緊闔著,他心中有說不出的心疼與憐惜。
「霈陽哥?」
他嘆了口氣,回答:「現在是早上六點鐘。你睡掉了快一天的時間。」
她吃了一驚。「我睡了這麼久……」然後她想起齊霈陽現在身在何處。「霈陽哥,你起得真早。」她懷疑他一夜未睡。
「倒不如說,一夜未眠。」
「為什麼?」她好奇道。
因為我在想你,齊霈陽心里答道。
因為他在回憶過去的種種。
因為他始終分不清自她失去記憶以來,他心中那股盤踞不散的古怪情緒。
因為他似乎……重新認識了顧心娃的另一面。
再度嘆了口氣,齊霈陽為她換上新紗布。他只能祈禱讓她早日恢復記憶,重建他們以往的關系……或許是他自以為是的關系。
他皺起眉,為自己的想法感到不齒與懊惱。
心娃以為齊霈陽不願答復,她改了個話題。
「霈陽哥,玲姨說你曾經有過三個未婚妻?」她迫切的想知道他的一切。
他回過神,憂愁仍在他眉宇之間。「她的缺點不多,就屬多嘴這項缺點最嚴重。」他喃喃道。
「你不願談?」
「為什麼不?畢竟那都是些陳年往事了。」齊霈陽倒看得很開。
「你……不難過?」
「為什麼要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