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菱跪在病床邊看著蒼白的偉凡。「他會醒的,是不是?」
「當然。」子萍暗啞地回答。「小菱,我們先出去,好嗎?」
她搖搖頭。「我想陪偉凡。」
「可是……」子萍想說,她怕子菱更難過,但凱平朝她搖搖頭,他微微嘆口氣,拉著子萍出去了。
突然間,子菱的淚水如崩潰的河堤,滑下她的臉頰。
她從沒想到偉凡的生命是如此的脆弱,昨晚當她還在嘔氣電話沒來時,偉凡卻在急診室里與死神掙扎。如果他出差的前一天,她沒跟他賭氣……她的小手輕輕的放在偉凡沒受傷的右掌之中,她感受到其中的微熱,忍不住又淚如雨下。
她的任性為她帶來後悔,為偉凡帶來煩心,如果重新再來一次,她願意改變自己。
「我愛你,偉凡。」她在他身邊耳語。「不是少女的迷戀,也不是盲目的崇拜。我這一輩子只愛你一個,無論你是否和我有相同的感受,我都不會改變。」
說著說著,她的眼眶又紅了起來。
只要上帝肯讓偉凡再度有生氣起來,她不再在乎偉凡愛上誰,只要他能再恢復以往的偉凡,她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一層又一層的濃霧擋在偉凡面前。
他想撥開它,雙手卻無力的垂下。為什麼他會如此虛弱,他病了嗎?不!他怎能病了呢?他的小菱子還在等著他呢?他模糊的記得他允諾她要給她一份禮物,他把一個禮拜的選種濃縮成五天,為的就是趕回去見她,因為不敢保證短短的一個星期,他古靈精怪挑戰菱子又會出現什麼怪思想,他不想費了苦心之後,又讓她從他指尖溜走,他更不信任她自以為的好朋友安儀又會玩什麼花樣帶壞小菱子,他必須待在她身邊,才能全然的放心;但他現在似乎全身虛弱得使不出力氣來,是誰?是誰拿著槌子在他耳邊敲著,難道他不知道他現在極度難受嗎?小菱呢?他為了她連夜趕回台北看她,在路上他一直想著他們之間的問題,就在他陷入深思之際,突然看見一輛大卡車直沖著他而來……老天!他來不及改變車道,他會死!不,不,不,他還不想死,他還有那麼多的事沒做,他還有小菱子沒見到,他盡全力的猛打方向盤,他這輩子從來沒這麼接近過死亡,他腦子里突然浮現從他出生有記憶開始,幼年、少年、現在仿佛一部電影快速的在他眼前旋轉、旋轉……最後在他的眼里只剩下小菱子……小菱子……卡車撞上他的車,他突然感到一股劇烈的疼痛,意識逐漸飄離他……「小菱子!」他猛地尖叫起來,他張開眼楮看見子菱在他身邊嗚的一聲哭了出來,還有子萍和子琪相擁在一塊。
「這是怎麼回事?」他困難的蠕動著唇,發現自己的聲帶變調。「這是那里?我出了什麼事?」
一直跪在他身旁的子菱拭了拭淚水,回答他︰「這里是醫院,偉凡,你感覺還好嗎?需要我去找醫生嗎?」
「醫院?」他閉上眼楮休息一會,然後再張開。「我出事了?」
她點點頭,梨花帶雨的臉上有著感激的笑容。「你出事了。整整昏迷了二天二夜。」
「二天二夜?」他低啁的重復。
子萍向前一步,讓他方便看清她。「沒錯。整整二天二夜,你應該感激小菱,這二天一直是她不眠不休的看護你。」
「姐!」
「小菱子?」他緩緩看著她。「你一直照顧著我?」他窩心的問道。
她聳聳肩,擦掉眼淚。「這沒什麼大不了的。畢竟以往你也曾在我身邊照顧著我,不是嗎?」
「但這對我意義重大。」他勉強的說完,就閉上眼再度沉沉睡去。
他最後地意識就是他听見子菱急忙叫喚醫生來,他的嘴角不自覺的揚起一個微笑。他的小菱子還是關心他的。也許在關心的表面之下還帶著他一直耐性等待著的愛意,只要她肯拋棄那個天殺的自卑感還有她的自以為是。
也許……只是也許,他這次所受的傷能帶給他好運,畢竟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再度醒來時,他環視整間病房整整有一分鐘之久,才不滿的轉向帶著滿臉笑意的兩個男人。或許他該繼續睡下去,直到他的等待成真。
「怎麼?不跟我們打個招呼嗎?」凱平坐在椅子上舒服的問道。
他皺皺眉,開口道︰「小菱子呢?」
「回家了。」臉上有一道足以嚇走護士的丑陋疤痕的葉天杰答道。
「回答了?你只想用這句話打發我?」他的幽默感突生。
「沒錯。」凱平說道︰「我們還是勸了很久才讓她心不甘情不願的回去。難道你願意讓她待到你醒來為止?距離上次醒來,已經有一天的時間。你舍得嗎?」
「當然不。」他的眼楮看見吊在空中的右腿,還有點滴。他的臉色凝重起來。「我傷得如何?會不會一輩子都……」「你放心吧!幾天就可以出院了,只要你按時間復健,沒三個月的時間,你就可以跟我們一樣活蹦亂跳了。」凱平悠閑的說道。「不過……」偉凡皺眉。「不過什麼?你直說行不行?我真不懂子萍竟然會愛上你這個專吊胃口的毛頭小子。」
「毛頭小子?」凱平狠狠的瞪著他。「你叫我毛頭小子?」他的眼神像是要吃了偉凡似的。
偉凡想聳肩,卻發現自己的肩胛發痛,他只好放棄。他無畏于凱平的怒火,慢條斯理的回答他,「我和子萍同年,而你小她幾歲,你對我而言不是毛頭小子是什麼?」
「我只小加菲二年零七個月而已。姓任的,如果你要我替你在你的小菱子面前說好話,你最好對我好一點,否則你想追到子菱,根本是在做夢。」
「你在威脅我。」偉凡掙扎的想爬起來,但立刻被天杰推回去。
天杰看著他們。「你們這是在做什麼?互揭瘡疤嗎?偉凡,你還是病人,我勸你最好還是不要動怒,以免加重病情。」
「我不以為我生氣會加重病情,小菱子什麼時候會來?」
「大概下午吧!這兩天也夠她累的了。」
「是啊!」凱平答道。「她為了等你醒來,可是連合上眼楮都沒有過,偉凡,看來你的車禍讓你得到了一些平常隱藏在表面之下的東西。」
「什麼意思?」他明知故問。
「看子菱對你這麼關心,顯然她比她嘴上承認的更愛你,你應該很清楚才是。這十年來我也注意到你們之間分分合合好幾次,你應該把握這次機會。」
「我知道。」
「所以?」
「沒什麼好所以的。」偉凡不耐的答道。「我可不打算跟兩個大男人討論我的愛情生活。」他躺回床上,打算好好休息。
「你這什麼意思?這已經不再是你的問題了。」凱平大聲的抱怨,似乎不把他當病人看待。「你知不知道,最近我好不容易讓加菲跟我來幾次羅蔓蒂克的約會,結果整個約會下來,她一直憂心的談論你們的問題,我幾乎都要認為我不是她的男朋友,而是她忠實的听眾,雖然我也很同情你,但我還是要發出最後通牒,我警告你最好對子菱認真點,要不然……」他故意停頓下來冷眼看著他,把未完的話當做威脅。
「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完全不是我的問題。有時候她的自卑感大過她對我的愛,你要我怎麼辦?她不像子萍堅強,她也不像子琪有一顆樂觀的心,她是個外剛內柔的女孩,只要稍有不對,她很快的就會敏感起來,她太脆弱了,而這全是拜我所賜,如果當年沒有發生那件事,她會是紀家最無憂無慮的女孩子。是我害了她一輩子,沒有我,她不會遭人白眼,不會遭人嘲笑,她會是大家的寵兒,都是我害了她。」偉凡痛苦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