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是在看輕他的智力嗎?如果她的想法說了他也無法理解的話,那麼問題肯定出在她身上!
「我看你一時半刻也不想離開這輛溫暖的馬車,你有足夠的時間好好地跟我說清楚,我不吝撥冗恭听。」看她霸佔了滿壺茶水的模樣,恐怕在沒喝完那壺茶時,是無法請她下車去的。
既如此,那就讓她好好大放厥辭,以充作那壺熱茶的報酬吧。
對于……上回在心底立誓再不理會她的誓言,那就,下次再執行好了……
然後,每一次的相見完後,都決定下一次再也不理她。
一次又一次,直到無力地發現,所有有關于金寶生的事情都不能預期之後,趙不逾發誓再也不發誓!
第6章(1)
「趙大哥,奴家炖了點湯,您快趁熱喝了吧。」王詩芳以婀娜多姿的小細步走進書房,聲音甜美,溫柔無限地道。
一陣香風隨著美人的靠近而撲向趙不逾的感官,但這迷人的香味並沒有讓趙不逾馬上從堆積如山的文件里抬起頭來。他仍是專注地計算著帳冊上的數字,左手翻著帳冊,一頁一頁地快速翻過,右手撥著算盤。那以頂級翡翠雕成的算珠在快速而俐落的撥打下,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更別說那碧綠剔透的顏色真是美麗極了。任誰看了都要心動不已,恨不得能佔為已有!
王詩芳每次有幸看到這精致昂貴的東西,都忍不住怦然心動,不由得看得痴了。為了它的價值,也為了它的精巧。這可是以翡翠制成的呢!
翡翠是玉里的貴族,稀世而珍貴,然而,趙不逾手里的這個算盤本身,卻又更為稀罕了,就算它不是奢侈地以翡翠制成,僅是以隨便的木材雕就,就是件奇珍異品了!
不在于材質的名貴,而在于它本身的獨一無二。
是的,趙不逾手上這個算盤,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一個!
翻完一本帳冊後,核算工作暫時做到一個段落。趙不逾拿過毛筆,將算好的數字寫在紙上。這才起身,禮貌地對王詩芳打招呼道︰
「王姑娘,你是貴客,怎麼勞你做這樣辛苦的工作?在下愧不敢當。」然後帶著點責備地對著站立在門邊伺候的小廝道︰「還不快過來接過王姑娘手上的托盤,就會呆站著,真是一點規矩也沒有!」明著是罵小廝怠慢,實則斥責小廝的失職,竟沒將門給看好!
這名小廝才當上書房伺候沒兩個月,平常也沒輪過幾次守門的任務,不曉得主子將書房列為閑雜人不得輕易進入的重地,不是一般貴客可以任意來去的。不過小廝沒敢攔著王家小姐進書房,其實就跟其他僕人的心態一樣,認為這位王小姐是內定的未來趙家大少女乃女乃,整幢宅子豈有她去不得的地方?自是放她通行無阻,盡量地巴結討好。沒想到會因此令大少爺不悅了!
小廝還算會看人臉色,發現主人雖然臉上一片溫和,但眼底的冷冽,早已令小廝雙腿打顫,哆哆嗦嗦得幾乎沒跪下求饒!
「小的、小的知錯!王姑娘,小的來就好,小心燙……」
「你可要端好了,別給灑了。我炖好久的呢!」王詩芳將湯交給小廝,不放心地交代著。
「是,一定不會灑的,不會的!」小廝趕忙將湯端到角落的茶幾上放好,然後立刻回門口守著。
「趙大哥,你別怪他嘛,是我不讓他通報的。怕他聲音太大,打擾到你工作呢。」王詩芳看小廝怕成那個樣子,不忍地為他說了句。
「嗯。」趙不逾淡淡應著,不置可否。然後道︰「我這書房向來雜亂無序,也沒個可以落坐的地方,不方便待客。你以後有什麼事,讓人傳個話就可以了,不必特地過來這里。」
「也是。」王詩芳點點頭,好奇地打量四周,有點皺眉道︰「好歹你是天下皆知的‘火柴元祖’、‘折扇創始’,憑著這兩樣獨門的生意,經營遍布各國,如今連最遠的北遙國都不遠萬里地跑來向你采購火柴,雖然永盛王朝的五大巨富排名仍在你之上,但所有人都相信,只要再給你十年的時間,永盛王朝依然會有五大巨富,但這天下十二國里當得上巨富稱呼的,就只有我表哥和趙大哥你了。」
將趙不逾與表哥李倫這兩年來的輝煌成就很自豪地說了一些之後,才又回到正題——
「以趙大哥你這樣了不起的成就來說,這書房是夠大了,但也未免太寒酸了。竟除了幾張書桌、幾牆書櫃,就沒有其它像樣的東西了。至少這面牆可以拆掉書架,掛上兩幅名畫。」她指了指靠窗的那片牆。出主意道︰「我听說‘天寶商社’最近得了畫聖周思勰的名作‘萬頃金秋圖’,已經有不少王公貴族搶著要收藏,據說那幅圖目前已經叫到一萬金銖的天價了。不過,也只有這樣昂貴的物件,才有資格放在趙大哥你的書房啊。」然後,目光又放回桌上,忍不住走近兩步,想趁機把玩把玩那精巧的算盤。
「那件事我也听說了。不過我一介銅臭商人,向來不懂風雅之事,倒沒想過要去爭搶那幅名畫。若是只為了妝點書房而將畫買來,實在是浪費了,也會被天下文人士子唾罵的。」趙不逾裝作不知道她的動作,早她一步轉身將算盤收進檀香木制的盒子里,接著放進抽屜里扣上暗鎖。
這個算盤,是一年前金寶生制來送給趙不逾當二十六歲的生日禮物的。目前世上只有這麼一件。
趙不逾認識金寶生已經兩年了。每次跟她見過面、議過事之後,心中都恨恨地想著定要擺月兌這個難纏的女人,發誓不管這個女人再有什麼新奇的合作提案,也不要被吸引,堅定地將她列為泛泛之交,拒不讓她成為自己的朋友與合伙人。
……兩年下來,慘痛的事實血淋淋地證明了一件事——他高估了自己的意志力,低估了金寶生的手段。他,是擺月兌不了她的!
她總是能得到她想要的,而他,本來也是這樣的,但自從金寶生這個奇怪的女人在他生命中橫空出世之後,便成了唯一的例外,完全不可預期,不被他左右指揮。而他甚至連想離她遠一點都做不到——只要她不允許的話!
就算認識金寶生已經兩年了,他還是覺得她很怪異,雖然對她有些許了解,卻始終搞不懂她為何如此地跳月兌飛揚,行事如此地不合常理,難以預期,甚至難以理解!
她一點也不像女人!而,與其說她不像女人,倒不如說她一點也不像這世界上應該有的人!
趙不逾從十五歲開始被家族打發到各地工作,十九歲之後開始跟著商隊游走各國,不敢說天下間的各式各樣人種都見識過了,但也算是比大多數人見多識廣,奇人異事更是被引見過不少,偏偏就是沒有一個會像金寶生這樣的!
那是一種很難形容的感覺,趙不逾至今沒有辦法確實地將她定位。她太奇特了,而且無從臆測起。
最讓趙不逾百思不解的一點是——金寶生對他沒有來由的信賴!
非常地沒有道理。似乎從第一次見面起,就直接跳過相熟相知互了相解的階段,一下子就是推心置月復、不必客氣的知交……
但不管有沒有道理,兩年下來,也就這樣了。她全然地信賴他,以及……支使起他來也是毫不客氣的,這讓他無比氣悶又無可奈何。
誰教他忍不住對只有她會制造的香煙上癮?
誰教他被她發明的算盤著迷到晝夜不舍離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