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商翠微睡得很晚,沒有起身陪那兩人共進早餐。直到睡到快中午了,才懶洋洋的從被窩里爬起來,將王怡伶幫她留在保溫電鍋里的早餐端出來慢條斯理的吃完之後,才悠閑的打包自己本來就不多的行李,裝入帶回國的登機箱,竟是剛剛好的不多不少。
在離開之前,沒忘記寫下感謝招待的紙條貼在主臥房的門板上,保證他回來第一眼就會見到。
她回國之後,耗在羅以律身上的時間太久,都忘了得先幫孩子找好學校,所以她得把這樁正事忙完,再來想想要怎麼應戰羅以律向她拋來的戰帖。
她不喜歡她現在所看到的,確定自己無法靜下心來思索,所以轉身離開一陣子才是上上之策。
希望他理解了之後,不會感到太失望或……太生氣。
第十章
事實上,羅以律確實沒有太失望或著太生氣的情緒,可是商翠微這樣不聲不響的一走了之,總還是讓他有些擔心,尤其在知道她不僅沒有回娘家,更沒有住進他買給她的那間公寓之後,多少感到有些焦慮。打她手機也多是關機中,就算沒有關機,也是不肯接的,就任由手機去響,當作沒這回事。看來她是有意讓人找不到,圖個暫時的清靜。
雖然說她已經是三十歲的成熟女人了,但商翠微二十一歲就嫁給了他,某方面來說,可以說是從來沒有出過社會,就算日後成為宏圖的女強人,總也算是在家族的庇佑之下,沒有吃過一絲絲人心險惡的苦頭。要是她打算離開所有人獨自在外三五個月的話,就不免要擔心她在外頭吃虧受苦。電話找不到人,他就試著發了幾封電子郵件到她的信箱去,只是不知道她那邊有沒有電腦可以使用?
「老板,您這樣,算不算弄巧成拙了?」中午休息時間,王怡伶幫老板拎來餐盒,替他在一旁桌幾上擺置好時,小心的問道。
「當然不。」羅以律自信的說道,將手提電腦推到一邊,離開辦公桌。
雖然知道老板絕對不容許別人打探他隱私的規矩,但身為這件事的同伙,王怡伶還是覺得自己應該有資格知道多一點的事情,畢竟……她實在是太好奇了啊!而且看在她幫忙那麼多的份上,他也不該太拒人于千里之外是吧?
「商小姐她恐怕是生氣了,您不覺得嗎,老板?」
羅以律不帶情緒的瞥了她一眼,原本想打發她的,又覺得做人不該過河拆橋,在心中略略思索之後,有些不情願的說道︰
「如果她生氣,也不是氣你。若是氣我,也不是因為懷疑我對她有二心,拿你給她難看。」
「您這樣說會不會太自信了?老板,您恐怕不懂女人心,女人對這樣的事是無法忍受的,她能忍耐半個月沒發飆就已經很了不起了,但半聲不響約走人,又表示事情很大條了,您不覺得嗎?」如果這樣的事發生在她身上,就表示那個傷她心的男人被她放棄定了,怎麼眼下老板還一副無關緊要的放松樣?會不會太過自信了一點?
「你如此崇拜她,卻也是不了解她的。」羅以律笑了笑說著。
「同樣是女人,我想我的了解應該會比老板您多一些,當局者迷這句成語可是至理名言。」王怡伶覺得自己想的比較對,畢竟她也是女人,有些細致曲折的想法只有女人自己才能體會。
羅以律決定這話題到此為此,拒絕再談自己的隱私,打開一旁的筷盒,取出筷子,開始吃起午餐來。
王怡伶知道這是結束談話的表示,她連忙問出最後一句——
「老板,最後一個問題就好︰您不會打算就這樣讓商小姐出走,自己什麼也不做的,就等她回來吧?」
「當然不是。」這個回答已經超出他願意說明的了,所以左手向門口做出請的姿勢,聰明人看了都知道是什麼意思。
王怡伶當然是個聰明人,就算還有滿肚子的話,也沒法問出口了,因為問了也絕對不會得到答案,還會被上司在考績上畫個大叉,而且高高掛著,永遠記住。為了她光明的前途著想,只得乖乖出去。
老實說,只要跟羅以律相處過的人,即使曾經對他抱持著美好的白馬王子幻想,最終也會因為難以想像要怎麼跟他一同生活而為之幻滅,並避之唯恐不及。
他是如此一個有距離、難以親近、原則超多且不容冒犯的男人,你可以說他一板一眼,也可以說他龜毛,更可以說他是那種天生貴公子的高高在上,反正是一般平凡人想破頭也靠近不了的人,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拿捏與他相處的尺度。
在他設定的標準之內,過與不及,都會得到他極度冷淡的對待,覺得你非常失禮——天曉得根本是他太龜毛了好不好!
王怡伶在美國就知道商翠微這個人,也在許多場合見過商翠微,更是對她加以研究了解過一番。那時她的動機有點不純,因為她就跟許多愛作白馬王子美夢的少女一樣,對英俊瀟灑、渾身上下充滿貴公子氣質的羅以律有著幻想。自然而然會把商翠微這個得到白馬王子的女人當成敵人看待,那時她只是想知道商翠微是個什麼樣的女人,為何可以讓羅以律娶進門,于是才一直一直的觀察著她。
在還沒成為羅以律的下屬之前,她對商翠微的心態是一半欣賞一半嫉妒的,欣賞在于愈了解她,就愈知道商翠微將自己的優秀,用于對羅以律無盡的付出,這是沒有幾個女人可以做得到的。而嫉妒,自然就是因為她是羅太太啦。
世界上的女人都渴望得到愛情,但在她們對愛情的幻想里,都理所當然的認為心愛的那個人應該為她做什麼,而不是她該為心愛的男人付出什麼。每個女人都有溫莎公爵情節,做著男人為她不愛江山愛美人的幻想。不管哪一種愛情,女方主動或男方主動,最後都是希望得到男人百般照應呵護,體貼溫存,要男人為自己支一片天。但商翠微卻不是這樣的女人,她的愛情,就是不斷的為這男人的需求而付出。
後來,羅以律離婚,而她恰巧在此時成為他的助手,她從羅老夫人的言談之中,體會出老人家對她的表現有更多的「期待」,連帶的讓她也隨之揚起了某種非常夢幻的期待,想像著自己與羅以律未來的可能性……
對一個男人幻滅,需要多久的時間?如果是別的普通女人,王怡伶敢保證,不必三小時,就會自動對羅以律保持距離,以測安全。而她,何許人也?一個學業上的高材生,一個宏圖重點栽培的未來高級主管,一個有理智有機智的高EQ女人,豈會在第一天的第一個小時,因為一點點小挫折而放棄?她用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咬牙硬撐,以為自己可以撐過幻滅期的,可以繼續保持這份多年的美麗幻想,堅守對他的傾慕,終至所願得償……但是,她還是敗了!
當她好勝的心還不願放棄時,幸而是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如果真的追到了羅以律,被他青睬,成為他第二任妻子的話,她就真的有辦法與這個男人過上一輩子嗎?不,不必一輩子,光是一個月就過不了了吧!她一定會被他的吹毛求疵逼得上吊的!
當她發現自己不敢想像那種生活之後,對商翠微這個女人的崇拜之情,就猶如大江決堤,無邊無際的氾濫,再也不能稍止。
身為羅以律這一年來的得力助手,王怡伶也終于了解為什麼其他女特助、女主管、女秘書,每一個與羅以律近身相處過的同仁,都不會愛上他。因為他就是一個只能遠觀的白馬王子,不能一同生活的龜毛人物。即使她現在算是羅以律評價最高的下屬,但偶爾有些事稍稍做得不如他意,雖然任務達成得十全十美,還是會接收到羅以律帶著責備的眼光——你看這男人多難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