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季如繪不想知道答案了,不過這並不妨礙離奴在同情完季如繪之後,滔滔不絕地為她解釋起這個國家的基本常識——
「季,男人是不能當宮衛的!你問我男人干什麼去了?他們當然是在家里相妻教女、操持家務啊!女人生孩子,男人養孩子,天經地義。雖然我們這種人一生是沒機會娶夫成家了,不過在這個國家,一般人是這麼過日子的,你听懂了嗎?」
「錯!我們這種人還是有機會成家的,如果你願意娶墨蓮的話,多的是墨蓮想嫁你,你去娶吧!」突然有人開玩笑地大聲說這。
「噢!老天娘娘保佑!我們寧願一輩子孤家寡人,也不要娶墨蓮!洪奴你快別逗了。」立即有人回吼著。
「這個笑話一點也不好笑!我們工奴是低賤沒錯,但墨蓮可是比我們更不如啊!我老劉寧願一輩子當奴隸,也不要給墨蓮贖身、被迫娶夫。」眾人七嘴八舌地轟著那個開玩笑的人。
「就算有錢得像李格非那樣,娶了就能睡金山、躺銀窩,天天不必干活,還能吃香喝辣也不肯嗎?」
「不肯!當然不肯!誰要娶李格非?他不只是墨蓮,還是個大丑男,再多的錢給我,我都不肯!」有人扯喉尖叫。
墨蓮?墨蓮是什麼?一個人名嗎?季如繪不明白地想著,但因為心煩意亂,也就沒太放在心上。她滿心只想著工役這種身分,還有什麼更悲慘的遭遇卻是她仍然不知道的?至于其它與她無關的,不管談得多熱絡,都沒能讓她多注意上一分。
有機會一定要跟阿離好好談一下,本來打算先想辦法了解這個國家的,而現在,她還是先弄清楚自己這種身分是怎麼來的吧!盛蓮這個國家的奴隸是怎麼產生的?為何身分會如此低賤?
這時,遠處的數名工役頭領從小屋里沖出來,往她們各自管理的工役群奔去。還沒跑到,洪亮的聲音已經響徹整個工場——
「全體注意!馬上集合!兩兩成列,立即集合!快點!快快快!」
急切而嚴厲的催促聲,讓寧靜的工場瞬間吵雜沸騰起來,所有工役都不敢耽擱,都以最快的速度聚集過去,就怕晚了挨罰。
季如繪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反應最是遲緩,但熱心的離奴當然會拉著她一起跑,她不用回神沒關系。
在季如繪閃神的這一刻,她的命運開始改變。
第二章荒謬
這是個荒謬的世界……季如繪悶悶地想著。
「季,你在這兒啊?我找你呢。」
怎麼會這樣呢?不像啊!季如繪搔搔頭。
「喂喂!季,你幫我看一下後面,有沒有髒了還是皺了?剛才被叫去膳房扛菜搬肉的,也不容我換身舊衣服,今天才穿上的新衣服呢,弄髒了多可惜。」
不可思議……難以想象……季如繪抬頭看向天空,怎麼也沒料到自己居然來到了一個女權的國家!而她先前居然還以為自己來到的是女權賤如土的地方,真是天大的謬誤!可,也不能怪她會誤會啊,當她操持著最粗重的工作時,怎麼可能會相信這里女權大如天?!
「季!叫你呢!你是听到了沒有哇?!」忍無可忍,再不容許被視若無睹,于是用力抓攫住季如繪的肩膀搖晃起來。「醒醒!快醒來!你別是睜著眼楮睡了吧?快點醒來!」
季如繪無奈地阻止阿離的粗魯,嘆氣道︰
「你已經問了一百次了,離,我最後再跟你說一次——你的制服很干淨、很平整、很漂亮、很威風。請你不要再跑過來問了,去做你的事吧。」
「什麼叫去做我的事?我就是過來找你的!你躲在這里做什麼?快點走,管事大人要我們集合,正式分派工作了。快走快走!要去遲了,惹得管事大人一個不高興,怕不將我們打發回工役房去!那可不成,咱好不容易才翻身,一定要努力求表現,讓大人賞識,要緊緊抓住這大好機會,最好就此留在皇宮里當雜役,做這種輕松的活兒,別再回到皇宮後方那塊髒亂的地方受苦!」阿離握緊拳頭,像在對自己立誓。
「阿離,你覺不覺得……」季如繪眉頭始終擰著,心中滿滿的疑惑再也藏不住,必須找個人好好地說一說、問一問。雖然以阿離的出身而言,對這個國家的體制與社會常態恐怕了解的也不太多,但至少是比她好的。
阿離不由分說將人拉了就跑,邊道︰
「有什麼話路上說。等你慢吞吞地把話說完,我看天也要黑了。陝瘧吧!千萬別給管事留下貪懶怠隋的壞印象。」
「阿離,你慢點。」季如繪被硬拉著跑,很快的上氣不接下氣。體格單薄的她,完全無法適應阿離矯健如飛的步伐。
「不能慢!我怕大家都集合了,就等我們倆。你要知道,這次有三十個人被遴選出來,誰都盼著從此出頭,再也不必回到那個黑暗的地方去吃苦。但听說管事只打算留下十個能用的人,所以說,只要稍微出一點錯,就完蛋了。我們一定要做得比別人好、動作比別人快,讓主子們看得到我們的能干機伶。眼下是最重要的時候,你好歹緊張點,別老走神。」雖然說要讓季如繪在路上說話,但一長串的叨念又滔滔不絕地自嘴里滑出,完全沒讓季如繪有搭話的余地。
「阿離……」季如繪好無奈,但也只能繼續無奈。
「到了!幸好幸好,管事還沒到。我們快入列!」阿離欣喜地大叫一聲,回頭用力拍了拍季如繪的肩膀。
季如繪差點被一掌給拍趴到地上,痛得咬牙想罵人,但又無奈知道阿離是無心的,事實上,打從她來到盛蓮以來,要不是處處有阿離的幫助與保護,她可能早已經病死或餓死了。
「你就不能輕點嗎?」她只能喃喃抱怨。
「哎,這里有位置,快過來排好。這里涼,沒日頭,你快來。」阿離見季如繪臉色很臭,陪笑說道。
季如繪揉著肩膀走過去。看著在場的所有人都緊張地扯著身上已經夠平整的衣服,拍著身上幾乎看不到的灰塵。她們身上穿的是皇宮奴役里粗使丫頭的制服,布料不怎麼樣,款式也是所有佣僕里最難看的一種——灰色粗麻上衣、灰黑色下裳,腳上一雙麻草編成的草鞋。以季如繪的眼光來看,其造型就跟一只灰不溜丟的老鼠差不多。但她同時也知道,這樣的待遇,相較于之前的破破爛爛、髒污不堪,已經是這些人想都不敢想的天堂了。
這是新的衣服!沒有補丁、沒有臭味,是個人所獨有的私財,不必與任何人共有;每天都可以洗澡、每天都可以吃得很飽,再不必從早賣苦力到晚,只要工作到一個段落,是可以休息的……
天堂啊!
阿離與其他人在第一天享受到這種待遇時,全都忍不住淚流滿面。她們說這是她們夢想中的天堂,神仙也不過如此了!
所有人都明里暗里地發誓——再不要被送回去!再不要回到那個地獄!
所以她們拼命四處去打听,想知道為什麼她們這三十個人突然被老天眷顧,被挑來皇宮里?在打听了十天之後,她們七拼八湊的,也多少有了一些結論——
據說這次破格將她們這群奴隸挑進皇宮內部,是因為皇僕所內部爭權惡斗,斗得太過頭,居然連在皇家主子面前服侍時,仍然藉機互扯後腿,沒有任何節制,這樣失儀失職的事,還不止一次,接二連三的發生,雖然有些郡主、公子為此向皇帝抱怨,但生性溫和的皇帝也只是口頭上跟對立兩方的侍從們說了幾句,就當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