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蓮的火葬儀式美麗、簡單、隆重。在白總管念完對往生者的祈福經文後,眾人垂首恭立,雙手交迭于心口,靜靜送走他們。
在點火之前,會剪下往生者的一撮頭發,放于金色錦囊里,表示對死者永遠的思念。這便是他們在世上留下的唯一物品了,他們的骨灰在燒完俊,會撒向湖里,象征回歸原生大地之母的懷抱。
「花主。」白總管恭立在花靈身邊,將兩只金色錦囊交給她。
已經有人忍不住啜泣起來。但花靈沉靜的雙眼卻無半點濕濡,空空洞洞的,沒有淚、沒有情緒,什麼也沒有。
她機械式的接過錦囊,呆呆的看白總管回身,拿起兩只火把,一左一右,精準丟向那兩堆花床,將花床上那已經永遠離開他們的人兒送入火海……
再見,子熙;再見,白秀……
「不……」一聲微弱的輕泣在她身後響起。
是青俊,從醒來後就一直沒開口說話的青俊。花靈緩緩轉身,看著倒在地上掩面哭泣的青俊。她沒說話,一時不知道能說什麼。只能跪坐下來,將他一把摟進懷里,撫著他的臉、他的發……
「好好的大哭一場吧!明天以後……從此之後,就堅強起來,把思念放在心底,把日子繼續過下去——」花靈將裝有白秀頭發的錦囊塞到青俊手中,沒辦法說更多的話,只能轉頭看著那兩堆熊熊大火,那火很烈很盛,很快將一切吞噬。美麗的花與美麗的人,都成了灰燼。
形影消滅只在一瞬間,悲傷卻擺渡不到盡頭。
起風了,暗淡的月被吹進烏雲里。在大火燒到最後時,一場大雨驀至,瘋狂傾盆而下,憤怒而悲傷,像是花靈流下出來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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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已派人通知李格非這件事了嗎?」她問。
「是。商船遇襲的消息,想必公子早已知曉,屬下認為必須盡快讓公子了解實際的情況,所以昨日便已派人回去報告。」白總管回答。
「我們現在船行的目的地是黑島?」
「是的。公子一定也會這麼命令。」躬身。
「白總管。」花靈聲音淡淡倦倦的。「妳願意听听我的意見嗎?」
「請說。」
「現在還不是回去黑島的時候。我建議,先去原本李格非要我們去的地方,我們得先把花神醫的事解決。」
白總管依舊躬身,沒有反應。
花靈沒理她,看向窗外,湖道的兩邊,蓮花隨風擺動得好招搖。
「也許妳覺得此刻安慰妳主子的傷心是第一重要的事。是,李格非一定很傷心、很痛苦、很需要有人陪他抱頭痛哭;當他不吃不睡時,需要有人逼他吃東西活下去。可是,那並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如果李格非有本事一路傷心到我們忙完一切事情回黑島,那我自會安慰他。」
瞥見白總管不以為然的譴責目光。花靈笑笑又道︰
「他會傷心,但不會死!他那麼逞強堅強的人,不會因為傷心死掉。可是眼下的事如果我們不去辦,那麼李格非的麻煩只會更大是吧?妳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應當明白李格非的處境。為了能讓他專心的傷心,我們何不把他所有的麻煩都擔下來,這才是實質的幫助了他。妳認為呢?」
「……請問,花主想怎麼做?」
「先到花神醫那里,然後……」眼神轉為銳利,盯著白總管的眼︰「告訴我,是誰炸我們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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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呢?我要的人呢?!沒帶人回來,妳們還有臉向本少主邀功,說妳們把李格非的大船打沉了,給我富家出了一口氣!我管妳們打沉幾百艘李格非的船,我只叫妳們帶回來我要的人!妳們連他的一根頭發也沒帶回來,還敢跟我邀功!飯桶!」富裕琴暴跳如雷痛斥無能的家衛。
盎裕琴是富美財的獨生女,也是造成富、李兩個大商號正式撕破臉的原因。她是富家第十代的單傳,目前其他姑母皆無所出,所以三十幾年來活得像個小皇帝,全家人寵得她無法無天。由著她成日不務正業、不學無術,甚至到處拈花惹草,也不好好去追求個金蓮銀蓮男人娶回家傳宗接代。富家人雖一直縱著,也不免常常為之煩惱不已。
「說話啊!怎麼不說話?剛才不是七嘴八舌的說自己多英勇,只投了顆巨石過去,就把那艘大船給砸穿了,讓來不及防備的李家護衛只能逃命,沒法抵抗……等等!」突然想到,跳了個半天高。富裕琴沖到領頭的人身前,想一把將她提起,但對方實在太高太壯,只好把她的脖子往下壓,叫道︰「妳們把船給打沉了?該死!妳們好大的膽子,居然敢這麼做!妳們不知道子熙在船上嗎?妳不知道他是很嬌弱的嗎?我就是听說他生病了,李格非要把他送去求醫,才叫妳帶幾百個人去把他『請』過來的啊!妳們這些死奴才,如果子熙少了一根寒毛,我要妳們全部陪葬!」
「少、少主……我們找了一夜……並沒有找到任何人,也、也沒有尸體……所以、所以屬下認為……周公子應當是沒事的……」旁邊的護衛緊張的說明。
「踫!」一聲,富裕琴一拳打向發話的人,狠狠將她打彎了腰。
「什麼叫沒事?子熙生病了,又被妳們這麼一驚嚇,不知道有沒有加重病情!如果他有個萬一,妳們給我走著瞧!來人!」她對門口呼喝著。
門外立即快步定進一名中年女子。
「少主有何吩咐?」
「白一奴,妳讓商號的探子都出動,本少主命令妳在今夜子時前,打探到周子熙的消息!听到了沒有?!」
被主子取名為白一奴的富家總管心中暗暗叫苦,但也不敢說什麼,只忙不迭地道︰
「是!屬下遵命、屬下馬上去。」說完立刻出去了。
盎裕琴冷漠的掃向還呆立在廳內的八名護衛長,喝道︰
「妳們也帶人出去打听!沒有消息就別回來了!賓!」
「是、是!」護衛們連滾帶爬的跑出去。
盎裕琴瞪著門外良久,才恨恨的「哼」了聲,拂袖進入自己的臥房。
金璧輝煌的臥房里,掛著一幅畫,畫掛在最顯眼的地方,每個甫踏進來的人一眼便能望見,一不小心就會被絕美的畫中人攝走了魂魄……
「子熙……」富裕琴像變了個人似的,眼神痴迷,聲音溫柔……忍不住想要踫觸畫中的美男子,卻突然頓住,罵了自己一聲︰「笨蛋!都還沒洗手呢!別把子熙踫髒了!」
說完,火速趕到水盆邊,仔細將雙手洗淨擦干,才又回到畫前,開始她每天必做的事——向心愛的子熙訴衷情。
「子熙……我已經等了你二十年了,我已經等到不能再等了……蓮朣什麼東西,她只想娶金蓮,愛的不是你……瞧,只不過是拿『易蓮』測試她一下,她就把你拋棄了。真正愛你的人是我……我才不管你是金蓮墨蓮,我就是要娶你,我要把你風風光光的娶進富家大門……唉,叫你跟我走,為什麼你就是不肯,偏要在青墨舫唱歌給那些賤民听?瞧,可不把你累壞了,都生病了不是?……這回,就算是李格非也不能阻止我,我一定要把你牢牢守住……永遠永遠不放你離開。我會保護你,讓你幸福,我好愛你……這世上沒有人比我更愛你啊,子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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