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愛她。他自己是知道的。
不愛,就不會生氣了。
不愛,就不會因為一天沒有她的訊息就如此著慌,因找下到她而氣急敗壞。
不愛,就不會在現在想著︰算了,反正她愛的人是他,就算她報恩報錯了人,他也不生氣了。就算她本來應該與方予昌去談一場姐弟戀的,可是卻遇上了他,也愛上了他……既是愛上了他,那他就不計較了。
「嗯……」原本沉睡的佳人發出了輕輕的嚶嚀聲,像是要醒了。
他等待著。
就見她微微皺了下眉頭,眼楮不知怎地緊閉,不願張開,雙手卻牢牢的圈住他的腰。醒了,卻不願睜眼。
「攸貞?」她做什麼?還想睡?還是想賴床?
「我還在睡。」她咕噥著。
「不,你醒了。」他低笑,手指在她臉上滑撫著。
「我要睡!」她堅持不張開眼。
「為什麼還要睡?」
「因為我作了個好棒的夢。」她嘻聲一笑,面孔埋在他懷中輕磨。
「什麼夢?中樂透?」
「那有什麼了不起!」她輕哼。
「還有什麼比中樂透更了不起的?」他好奇。
「你呀!我夢到你,對我好溫柔的你。」她笑。
「我就在你面前,你不肯張開眼看我,卻寧願去看夢中的我?嗯?」他撇撇嘴,眼神有點不善了。
「你會對我凶,我比較喜歡夢中的……啊!」突然,她像一顆皮球般的跳了起來,並尖叫不已。
方暢沒讓她逃開,將她壓回床上。對付她,不必用到滿清十大酷刑,只消有「一陽指」就夠她吱吱叫了。
「啊!方暢……方暢!不要搔我的腋下……啊!炳哈哈……也、也不可以……不可以抓我的腰!啊啊——我投降、我投降!不要再搔我癢了啦!呵哈哈哈——」
尖叫、大笑,上氣不接下氣。他們滿床滾,不肯收手的方暢終于得到報應,王攸貞開始絕地大反撲,在他身上搔來抓去,也把他搔得東躲西躲。
最後,這場床上大混戰,無可避免的轉化成另一種糾纏……無聲而火熱的那一種。
「我覺得報恩很難。」
雖然說,因為報恩的烏龍導致他們吵了一架,又害她被方暢冷凍了好久,照理說她應當就把這件事忘掉,永遠不要再提起的好,省得晦氣。可是她還是忍不住說了,因為想讓他知道自己心里的感想。
今天她一下班就到大眾食堂報到。難得的今天方暢沒有下台中,他還是沒忙完台中那邊的事,不過他現在會留許多時間陪她,不再讓她一個人老是孤伶伶的在台北想念他。
他們晚上要去吃飯,方暢說他約了一些人要給她認識。飯局約在七點,而現在才五點半多,他們有一點時間可以獨處,她喜歡這樣。
「哦?」方暢沒發表什麼個人見解,只是這麼應著。他正在做日式蛋卷,想先給她墊墊胃。
她走到爐台邊看他做蛋卷︰他做得好漂亮,香味更是迷人,激得她口水直冒,好想快點吃到。
「我常常在想,一直都在想,要怎樣去報恩。可是我發現,除非恩人一家子陷入五窮六絕的慘況,不然像我們是不可能有機會去回報人家什麼的。沒事去找一個有錢人報恩很奇怪。」
「恩人是有錢人很好呀,給個以身相許什麼的,很方便,又可從此榮華富貴。」他涼哼。
「哎呀!小心眼!」她輕撾他肩膀一記。「方予昌又不是你,我以身相許什麼呀!哪一個女人會這麼笨,許身給一個不愛的男人報恩?何況我的收入很好,不需要去嫁有錢人日子就很好過了。」
他斜睨了她一眼,嘴巴還是抿著,不過眼神好多了。她湊上前去給他一個吻,把他下垂的嘴角吻化。才又接著說道︰
「我不喜歡背負著別人恩情的感覺,很想回報一些什麼給人家的。可是,我想,好心人當然大多是有好報的。一對這麼善良的夫妻,人生是不可能過得太痛苦的。我不能因為想完成自己報恩的心願就去希望他們生活困難,而且,他們夫妻幫助過的人那麼多,一定也有很多人想盡己所能回報他們一些什麼的,也輪不到我一個什麼都不會的人出手幫忙。所以,報恩好難。」
「對,報恩很難,報錯恩更糗。」他又忍不住哪壺不開提哪壺了。
「臭方暢!」她拿頭撞他肩膀。
「別這麼撞。」他將火關掉,一手貼住她額頭。
「怎麼?會痛?」她伸手想為他揉揉。
「不,是你會痛。」他揉著她有些發紅的額頭,把她帶到餐桌邊坐好。
「不會啦。」她甜甜的笑了。喜歡他寵著她的感覺。
以前怎麼會一直深深認定他比她小呢?雖然他生氣起來會不理人,又愛捉弄人,看起來也確實年輕得太過可惡,但是他其實很沉穩呀,對她又好好。
她常常沉浸在被疼愛的幸福里暈陶陶的,有時都差點忘了還在上班,就想公私不分的抄起電話打給他,只因為那時想他想得好心痛,非要馬上听到他的聲音不可……
在愛情里,她不安,她莽撞,她想愛而不知道如何去調整輕重;而方暢,卻一直是那麼沉穩的承接她的所有,不嘲笑她的笨拙無措,帶領著她走入愛情,小心牽著她,不讓她因為步伐凌亂而跌跤。
岸出與接受的兩端,要怎麼去界定呢?
說他被動,可是他卻也穩如山岳;而說她付出比較多,卻是被他無微不至照顧著。
多麼幸運呀,她。
「干嘛笑得傻呼呼的?剛才那一撞把你撞傻了?」方暢端來蛋卷,又撫上她額頭。
「好香!」她歡呼。連忙吃下一口,呼呼叫熱的同時,也夾了一塊給他吃下。「好好吃對不對!真是太棒了對不對!」
「小姐,這是我做的,好不好吃我當然知道。」
「不,你才不知道!這是我男朋友做的,是全天下最好吃的!」她得意得像是自己煮出來似的。
方暢只是笑,情人眼里出西施的魔法,他現在終于親眼見識到。明明只是再普通不過的蛋卷,她就是有辦法狂喜得像是吃到了滿漢全席似的。
「你什麼都會,好厲害!」她嘆。
「只這麼一道蛋卷就可以讓你感動成這樣嗎?」他笑。
她搖頭,「不只。我沒法像你,總是知道要怎樣去做一件事。有時候即使你還沒有那樣的能力,卻還是努力去做了。就拿報恩這件事來說吧,我只會一直想著要怎麼去做,也只想著要加強自己的能力,想說日後報恩用得上,可是卻沒去想也許當我準備好了,可人家卻根本已經用不著我的幫忙了。」她拉過他的手,貼在自己臉上。「但你不同,你沒有準備好就去做了,因為他們需要,所以你當下能做多少就做多少,並不斷在這其間加強自己。你好厲害,方暢,你好棒!」
「也許,我只是喜歡被依賴需要的感覺,沒想過什麼報恩不報恩的。」他將她摟住,一同耳鬢廝磨,聲音好低沉。
「才怪。」她摟住他腰,臉貼著他的,「你是先想到報恩,不得不被依賴,然後終于習慣被人依賴了,才喜歡上這種感覺的。」
「你認為你很懂我了?」他輕親著她的耳朵。
「我也許還沒弄懂全部的你,可是我愛你,這就夠了。」她的聲音逐漸不穩,細細嬌喘著。
「怎麼辦……」他低嘆,語氣也是喘著的。
「什什……麼怎麼辦?」她迷迷糊糊的。
「我不想去吃晚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