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這麼年輕的方暢,而且還是個專職廚師,怎麼有辦法幫周劭這麼多?這非常的不可思議呀!她想著劉秘書不斷的報告著周劭在會議上的表現——而那表現正是方暢以電話遙控出來的結果。
方暢怎麼有辦法對那樣的場合做隨機應變?這可不只需要有靈活的腦袋,還得有一定的專業訓練與經驗才成。她相信方暢是很聰明的,可是再怎麼聰明的人,也不會一下子變成商業人才。
這不合理。發生在一個年輕廚師身上,就是不合理!
可是她卻親眼看見了。
昨天下午茶的談心,他們沒有太多機會再談下去,因為飯店人員來敲門,說是晚上在海邊有營火晚會,請他們務必參加。他們應好,也就沒時間再多談了。後來是盡興的狂歡,在海邊又吃又叫又笑的,傻傻的把天上的七彩煙火當作流星許願,然後被他抱著狂吻,吻得她什麼都忘了……
他們第二天睡到中午,接著就趕著要收拾東西回台北,一直都是忙著。可是她心里卻還掛念著一件事——關于自己身上也背著一件恩情,所以來到他身邊的事。
她有點懊惱的捶了下行李。昨天其實是很好的開誠布公時機,她該順著恩情這個話題說下去的,可是……卻玩得都忘了個精光!心里不無擔心的,她怕方暢會誤解她的到來,是因為恩情比愛情多;他自尊心這麼高的人,會生氣的。所以這種事必須挑好時機說出來,可以減低他誤會的程度。
她是來還恩情的沒錯,可是她好愛好愛他,多高興因為有這樣正大光明的理由來逼自己認識他、接近他,不然她這麼臉皮薄的人一定會閃得老遠,就算心里暗戀他,也不敢接近他的。
何況,愛他從來就不是償還恩情的方式。說是報恩,她其實什麼也沒做到。
報恩,是很難的,尤其在方暢什麼也不缺、也不要的情形下,她什麼事也幫不上忙。一直覺得挫敗,可是又感到高興。高興他們之間可以只是純粹的談情,沒有其它糾纏。
她的報恩根本是假公濟私的行為哪……好羞人!也好喜歡這種結果。
「你在想什麼?」方暢把所有的東西都搬上車後,蓋上後門,繞到前面來,就見到她對自己的行李袋又揪又扯的,不知道在做些什麼。
「哦,沒有。」她在副駕駛座上坐正,把行李往後頭一丟。
他模了下她的頭,「回程很長,等會你可以眯眼睡一下。」說完,把她這邊的門關上。
她看他上車,眼光有些依戀的看向窗外,那片大海藍得好迷人——
「我們什麼時候再來?」
「會有機會的。」他笑。
她嘆了口氣,休假會讓人墮落。
以前不以為然,因為每每放假時,除了出門買必需品之外,只能待在家里睡覺;若是有長假可以安排出國玩,也不覺得有什麼特別好玩。可是現在她了解了,休假真的會讓人玩到喪志,只要是跟心上人一道的話,誰都會希望這個假日沒有止境,不管是在國內玩或國外玩,都會好玩得不得了,欲罷不能。
可是,明天就要上班了呀。
還有……報恩的事,也得找個機會跟他說。一直懸在心上也不好。
唉,如果愛情可以完全是甜蜜的、沒有煩惱的,那該有多好!
又再度嘆氣了,望著他好看的側臉,也看著車窗外的天空——
墾丁很美,是個艷陽天,就像她這幾日的心情。那,台北呢?
台北連續下了好幾天的雨,始終不見太陽露臉。
從墾丁回來後,只有在電話里才有機會跟方暢說話。他說台中的朋友有事找他幫忙,他每天中午煮好了大眾食堂的飯菜後,就直接搭機下台中了。這一忙就忙了好久,除了早上回來煮餐之外,他連晚上都睡在台中。
雖然每天晚上十點他都會打電話來,一聊就是一、兩個小時,可是她還是覺得心口空空的;看不到他的人,讓她失去所有活力。除了機械式的上班工作外,其它時問她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打發。
他很忙,她應該體諒,也很能體諒。可是她的心情好陰霾,竟是有些怨了。
為了這麼想他卻又看不到他;為著他對朋友的義不容辭與自己心甘情願的體貼。愛著,也怨著,兩種情緒交織糾扭成快要透不過氣的思念。
氣他,也氣著自己。
體貼情人的結果竟是讓自己這麼寂寞呀……
以前一個人時,她並不寂寞的。跟家人感情疏離,也不曾讓她有太多的失落。反正還有在聯絡,還有基本的關心,那就很好了。有一陣子,她以為自己是冷血無情的人,因為對親情竟不曾有過強烈的渴盼。
可是當她的寂寞與脆弱這麼血淋淋的攤在眼前時,她才知道自己也只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女人罷了。她不冰冷,也不理智,她的體貼也不是真心……至少不夠徹底。也許她是怕他嫌她氣量太小,嫌她只會兒女情長,才會故作大方的對他說著「沒關系,朋友重要,你去。我一個人會很好。我等你回來。」但其實她只想用力獨佔他,讓他眼中只看到她、心里只有她……。
一直以為他人不在台北,她就有時間趁下班時去剪頭發、買年輕衣服的,可是她沒有。那她每天下班都在做什麼呢?怎會忙到去辦這些事的時間都沒有?啊……是了,她都直接回家,等他的電話,等不到就發呆,任自己愈來愈哀怨。
是不是比男朋友年紀大就沒有撒嬌耍賴的權利?比方暢大個幾歲,是不是一定要表現出成熟大姐氣度?
她是比方暢大,可卻不代表二十八歲的她已經有足夠的成熟了呀!她想,不管她五十歲還是一百歲,在愛情上的表現永遠不會成熟的。只要她的情人是方暢,她就想跟他朝夕相對,想時時看著他,就算是閉眼睡了,也想要棲息在有他的氣息里。
她好想任性!好想他!她可不可以不要體貼?
可是……如果貼的話,方暢會不會討厭她?
唉……這就是她不敢打電話給他的原因了。她知道他在忙,就像她在上班時方暢也不會打電話來打擾她一般,她也不會在他忙時打電話去煩他。于是只能每天每天煎熬的等著下班、等著晚上十點的到來。
王攸貞這幾天的安靜,讓辦公室的上班氣氛不知怎麼的變得好嚴肅;大家平常還會開開玩笑的,但這幾天都好認真在做事,屁話也不敢多說一句。說不上來這是為什麼,因為王秘書還是一樣的工作態度,對人還是溫和有禮,但大家就是變得很戒慎就是了。連她的頂頭上司周劭都盡量在回避她,常常縮在自己的辦公室里喘大氣。
現在他正在跟方暢通電話,忍不住抱怨起來——
「方暢,台中的天氣怎樣?」
「陽光普照。」那頭不太理會他。
「我們這邊一直在下雨。」
不理他,逕自做著手邊的事。
「我們辦公室里也有一片好大的烏雲。」周劭氣息奄奄的說著。
「哦,世界奇觀。」
「這王秘書不知道怎麼了,覺得她這幾天很沒有精神,真是愈來愈像機器人了,可就算是機器人吧,也是得加汽油或充電的,我看她現在比較像電力耗盡的樣子。你想她會不會是覺得在我手下做事真的很沒有意思,所以想回『長富金控』工作呢?」
攸貞這幾天很沒有精神?方暢停下手邊的工作,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