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他,到底算是在乎她還是不在乎她呢?
每天下班,她都會忍不住偷偷到大眾食堂去看一下。她有听從方暢的話,沒有再到後巷那邊走動了。她直接搭電梯下去,從餐廳的入口進去。如果大門還開著,代表他人還在里面;如果大門鎖上了,也就是說他已經先走了。
她遇到他三次,其它大多撲空。
若遇到他的話,他會帶她去吃晚飯,然後送她回家,就像是全天下正在交往中的情侶那樣——她忍不住傻兮兮的笑著。
可是沒遇到他的時候比較多。找不到他時,他仿佛就像從人間蒸發掉了一般,留給她無以名狀的失魂落魄,心頭空蕩蕩的飄回家,然後一直瞪著電話,直瞪到必須睡覺才罷休。但就連睡覺也都不安穩的反反復覆醒來、睡去幾次,每一次睜眼都以為已經是天亮,卻發現天還好黑,只能命令自己快點睡著,明天還有好多事得做。
唉!喜歡上一個比自己年紀小的男人,大概都得有某種程度的認命吧?她勢必得是付出比較多的那一個。
他的在乎沒有她的在乎多。
他的喜歡沒有她的喜歡多。
他可能偶爾才會想起她,可是她卻好常好常想起他。
……唉。
男人在愛情上好象都是比較得利的那一個。
以前她看著前任上司面對感情的冷淡態度、看著上司的女友這麼愛他,愛得委屈都無所謂,覺得愛情這事,是說不得公平的。有的人會幸福得理所當然,視得到為天經地義,絕不會吃苦;而有人卻是在愛情里卑微、吃盡苦頭了,卻還是抓不到關于幸福的一片邊角。
雖然說,前任上司與他的女友最後還是成為有情人,也終成眷屬了。
那麼,她呢?她跟方暢會是怎樣?
會是這樣嗎?她追,辛苦的追,而方暢卻開始覺得煩了,因為他沒打算有太多的投入;他一向討厭女人的不是嗎?
要真是那樣,她該怎麼辦呢?
如果戀人當失敗了,她還有辦法若無其事的跟在他身邊,當他的好朋友,一心想著在各方面幫他,不管是幫他功成名就,還是幫他……追求到真愛……她可以嗎?就算為了報答恩情,自己真的可以做得到嗎?
她不敢再往下想!
啊啊啊啊!不要想了!與其想這些沒用的,還不如趁時間還下算太晚,沖去家電用品店買支來電顯示的電話好了。現在才十點四十分,有一些店家是十一點才打烊的,她跑快一點就可以順利買到。
即想即行,她抓了小皮包就要往樓下沖去,可是打開大門時,心中又不免有絲猶豫——如果這時方暢打電話來,而她卻沒接到的話,怎麼辦?
她回頭瞄著電話,瞪著它好一會。它跟先前四個小時一樣相同的安靜,靜得像是它從沒被插上電源。
沒插電?啊!會不會是沒插電?還是插頭松落了?
她馬上沖回屋內,就要趴在地上找電話線,這時,鈴——
電話聲像轟天雷般的響起,把她驚跳得半天高,心髒也差點嚇得吐出來。
一手撫著胸口,一手火速接起電話叫︰
「喂?喂喂?」
那頭頓了頓,傳來了教她朝思暮想的聲音——
「我是方暢,我現在在你家樓下。你要下來嗎?」
是方暢……眼眶突然濕濕的,不知道是為了什麼。她望著梳妝鏡想一探究竟,卻只看到自己嘴巴咧得好丑好大,在笑!
「還是你想睡了?」等不到她的回應,他問著。
「我——」不行!聲音太高太尖,她努力壓低音調,希望他不要听出她的緊張。淡些,聲音再淡些,切記切記!「我馬上下去,你等我!」呀!尾音不小心揚太高了,她連忙咬住舌頭。
「那你走慢些,我等你。」他笑著吩咐完,收線。
她听著電話里的嘟嘟聲,那嘟嘟聲,一聲聲地,都化成了兩個字︰方暢、方暢、方暢……
他來了,在她家樓下!
方暢,他來找她了!
他對她,至少在乎著,他來找她了不是嗎?
他在乎她,他在乎她,他在乎她!
耶!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下樓的,大概是用飄的吧?她不知道,因為她一直在笑,嘴巴在笑、身體在笑、心也在笑,笑得什麼都沒注意到了。
第六章
他們坐在他的小發財車里吃夜市買來的章魚小丸子配關東煮。
他的小發財車很好用,既可載貨,又可以把中間與後面的椅座攤平當床睡。而現在,他們把它當野餐墊用。
一邊吃著消夜,王攸貞一邊苦惱著︰該不該請他上樓去坐一下?
他們交往的時間並不久,兩人的了解還不深,如果她現在邀他上去,他會不會誤會她是在做什麼性暗示之類的?她更怕的是,他要是因此認為她是個隨便的女人,那可怎麼辦?
可是,他人都到她家樓下了,如果她沒有意思意思的請他上去坐坐,他會不會認為她是在防範他?認為她信不過他的人格?
問嗎?要問嗎?她舉棋不定,百般苦惱。
「做什麼苦著一張臉?東西不好吃嗎?」方暢一直在觀察她的表情,不知道她眉頭皺成那樣是什麼意思。
「不會不好吃,還挺不錯的。」她連忙說著。
她右頰沾上了甜辣醬,他伸手過去將紅色的醬汁給刮下來。
啊?以為他是在模她的臉,整個人怔住了。
她發直的眼神教方暢頓住動作,手沒伸回來,看著她問︰
「怎麼了?」
「沒,沒有!」她搖頭。體溫突然升高了好幾度。
「你臉上有甜辣醬。」他道。
「哦!」呀,會錯意了。她臉頰偷偷泛紅,低頭佯裝吃東西,不敢看他。
方暢看她挺直腰,一手還不停的推著眼鏡,很正經又很忙的樣子,開始了解這位小姐只要覺得不自在了、或正在緊張時,都會讓自己的外表看起來特別端直正經,一副凜然不可侵犯的嚴肅樣子。
真好玩。他想著。這個被周劭認定是鐵血機器人、沒血沒淚沒七情六欲的小姐,其實一點也不是外人所想的那樣。
外人?他又想笑了。是的,別人都是外人,而他不是。
如果他是攸貞所認定的外人的話,那麼他不會有機會看到她驚慌失措的樣子的。看不到她私下的面貌,那麼他會跟其它人的想法相同,深信她是個無情冰冷的工作機器,全身上下聞不出半點人味。
他不是外人,對她而言,不是。她在乎他。
「你在笑,笑什麼?」當她終于儲備好勇氣抬頭時,看到的是他笑得好帥氣、好年輕的模樣。心口一怦!著迷著他的俊美,卻又恐懼著他的過度年輕……心里不是沒有抱怨的——他就不能長得少年老成一些嗎?再這樣下去,過幾年他們要是一起上街的話,在別人眼中看起來肯定像是老媽子帶小兒子出門的耶!
「我在笑……」他想了下,說道︰「听說你在公事上是很厲害的,連周劭都怕你,是嗎?」
說到公事,她立即道︰
「我只是在盡自己的職責而已,沒有什麼厲害不厲害的。」啊,對了,她現在才又記起,周劭與方暢是朋友,他們是認識的,就不知道他們熟到什麼程度了?應該不至于無話不談吧?
周劭是她在富家公子中僅見的交游廣闊、從不以階級論交的人。他好象跟誰都可以成為朋友,所以跟方暢有所交情,也很合理。
「你想當女強人嗎?」發現她嚴謹的不在私下對人談公事,他心里感到欣賞,改了個方式問她。
「我沒想當女強人的!」這她一定要聲明。「我工作認真是拿人薪水該有的本分,不過我只是一個小小的秘書,只是幫上司打理雜務的性質,並不是什麼重要的職位。從現在到以後,我都不會成為什麼大人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