怦怦!轟隆轟隆隆——
這次除了心跳加速外,頭頂還飛來了烏雲密布與雷擊。婁恬出乎意料之外的回答差點讓祝則堯臉上含笑的表情撐不住地垮成黃連片片。她這樣的反應對嗎?應該嗎?對得起他的苦口婆心嗎?啊!
他……的表情似乎……看來有些苦惱?婁恬微偏螓首,雖無法正確解讀出他那神情的真正意思,可她就是覺得想笑。這人很逗呢!逗得她心情莫名的好,已經好久了呀,好久沒有這樣開心的心情。
對她來說,開心從來就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是最近這一、兩年,她大多時候都是戒慎憂郁的……
唉!別想那些不愉快的了。她甩開那些正要漫卷來的窒悶感,趕緊說道︰
「如果可以,現在就啟程前往恬靜居可以嗎?」
他能說不可以嗎?
祝則堯心里輕嘆,乖乖起身,點頭道︰
「那就即刻出發吧!婁小姐先請。」
祝則堯的馬快了婁恬的馬車一段路,先抵達了恬靜居。
守門的阿丁正在掃台階,見到他來,立刻抓著掃把跑過來。
「堯少,怎麼來了?你今日不是正忙?祝大爺交辦了很多事給你不是嗎?」
「你耳目倒靈通,知道我今日忙得不可開交。」
「莫非你把事情都辦妥了?」阿丁雙眼冒著崇拜的光芒。
「我沒一人抵十人用的本事。」祝則堯橫他一眼。
「你有的!你有的!」阿丁深信不疑。
祝則堯不想在這件無謂的事上與他斗嘴皮子。
「別說這些了,等會婁小姐要來看宅子,你去燒水泡茶,端到桂月亭那邊候著。」
「嗄?!婁小姐要來?堯少你沒在客棧就擺平掉這件事呀!?」阿丁不可置信地叫著。
祝則堯怎麼能說原本他也是以為可以在今天只消耗費少許時間,便能輕易地把這件事給解決掉,但結果並非如此呢?律己甚嚴的祝大爺向來公私分明,對自家人反倒更加嚴苛的要求,他今日意外地延誤了公事,回去少不得要挨上一頓好罵。他已經有心理準備了。
「她還是堅持要來看這幢宅子。」祝則堯悶悶說著。
「可、可可你有時間在這邊耗著嗎?你會耽誤大爺交辦的事的,這樣可以嗎?」祝大爺可不會因為是自家佷兒而原諒堯少的辦事不力呀!
祝則堯好笑地伸手推了他的額頭一下。
「別為我窮操心,雖然沒意料到會是這種結果,但我還是應付得來,快去燒水吧。」
阿丁點頭,轉身跑了幾步,突然想到了什麼,趕忙煞住,回頭小聲問著︰
「那……要做些『什麼』嗎?」
祝則堯一頓,沒有多想便答道︰
「不要,什麼也別做。」近乎命令的口吻。
阿丁粗率地沒細覺,「哦」了一聲就走了。但祝則堯自個兒卻嚇了一跳!
他……似乎太維護她了!生怕她受到一丁點驚嚇……一、一定是她太美的關系!是的,只是這樣而已!男人嘛,總是對美女禮遇多多,再沒其它的了。
再說,若把人家金枝玉葉給嚇病了,怎麼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呀!是不?欺負女子這種事,大丈夫不屑為之。
就這樣,沒其它的深意了!他對自己點頭。
他已經把自己雜亂的心緒給理個明白清楚,再不會有迷惘,就是這樣!也——只有這樣而已。
「祝公子?」輕柔的女聲自他身後傳來。
婁恬她們到了!
祝則堯心口不爭氣地怦跳了好幾下,但幸好還能有張平靜的臉皮可以見人,更幸好她是戴著白紗帷帽的,雖然她遮起絕美容貌的行止不知為何的令他感到遺憾,但為了他的、以及全天下男子的健康著想,他認為她遮得密實些比較好(唉)!
這樣一來,他就能專心地火力全開去阻止她購下這里,而不會有絲毫分心了吧?
「啊,你們到了!請進。」他退到一旁,揚手讓她們主僕倆先行。
她越過他時,身上那股淡雅的香氣又輕輕拂過他感官,讓他冷不防又一陣目眩神迷,全憑本能地緊跟她的腳步,貪婪地呼吸著那淡而飄忽的香氣,哪還記得方才滿月復想著的大事——如何使她放棄購買恬靜居。
不該這麼著的,他知道。可他無法阻止自己這樣做,為著他從來沒機會真實領受的……思念,是那樣連來處也尋不著的渴盼哪……他甚至從來不曾找到這種香味,直到她出現,教他怎麼遏止得了?!
「這幢宅子的來歷為何?祝公子可以說說嗎?」她邊走邊問道。
「自是可以。」他在後頭應著。
一跨進大門,放眼望去是一片照顧得相當美麗的草皮,一條五尺寬的青石板路開在草皮正中間,將草皮隔成兩塊等大的綠毯。而石板路筆直通往正廳的大門,是相當四平八穩的格局。
草皮上三三兩兩擺置著奇石造景,奇石周圍又栽了幾株矮叢與各色小花,很有一番隨性活潑的趣味。春陽艷艷,雖少了遮蔭處,但視覺上的感受卻是舒適宜人的。
今日特別熱,祝則堯揮去額頭上的汗水,見婁小姐主僕倆停住步伐等他,他趕忙提振精神跟上她們,不再落在後頭偷偷嗅聞她身上的香味。
「如果不急著看宅子的話,我們不妨先到後院的一處涼串稍事休息、歇涼。在下可以向小姐說說這恬靜居的來歷,包括之所以會有鬼屋之說的來由。」他笑。無視寶心的瞪視,硬是走到婁恬的右方與她比肩,用自己身高的優勢,將寶心給擠開了去。
寶心不好在小姐面前發作,只好忿忿然地走到左側扶持。婁恬初時不以為意,直到發現了自己的身子被他高大的身影給籠罩住,遮去了泰半日光,不再感覺到燥熱後,方才理解他這舉措的動機——他給她遮陽呢。
真是個體貼的人!
婁恬抬頭看了他一眼,好一個湊巧,竟是遇到了他正在偷覷她的當口!
棒著半透明白紗,他的眼與她的眼在朦朧中相迎對上,具是一怔,都忘了要移開。
呀!他在偷看她哪……她心里想,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怎怎……怎麼又看向她了?而且、而且還被發現……這這這尷尬了。
然後——「咳!」他有些狼狽地佯咳一聲,趁機別開眼,裝作方才只是不小心眼珠子在亂轉時,剛好轉到她身上,如此,而已。
「涼亭到了,快些進去,日頭毒得緊。」他指著不遠處的桂月亭說著。
她看過去,白色的涼亭,巧立在十來棵桂樹的中央,承接了所有林蔭,光是看著,便覺得渾身漫擁一股透心的涼爽,所有暑氣都消失不見了。
「真好的地方。咱快些進去。」婁恬輕道,與侍女一同快步邁將過去。
祝則堯跟在後頭,她的稱贊,讓他與有榮焉兼之心有戚戚焉地點頭笑著……但笑沒多久,一片烏雲飛來讓他滿臉黑。
般什麼!她愈鍾意恬靜居,也就表示他的麻煩愈是大了,自己是在樂個什麼勁兒呀!傻蛋!
他今日是怎麼了?淨是荒腔走板的失常!
甩甩頭!又甩甩頭!
一定是太熱的關系,他一定得振作,別再發傻了!
「祝公子?」涼亭那頭傳來柔雅好听得宛若天籟的聲音。
所有的自我訓誡當下飛到九霄雲外——
「來了!」他揚聲應著。
阻止不了自己疾奔過去的雙腿,猶如無法阻止自己的心別跳得這般急迫。
這是怎麼了?他不知道。
只知道,她在那里,而他只能往有她的地方奔去。
這沒有道理!
可現下,誰又管他什麼道理不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