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值一哂!他怎敢這般輕慢?!
"你──"她怒叫。
不過她的怒火沒人在乎,因為葉驚鴻已經轉身走回他的位置上了,甚至還用他一貫貝氣死人的平板音調道︰"真虧了你,還能說成這般慎重!"揮揮手,是打發下屬的手勢。意思是,她小姐可以退下了。
水柔柔當然不是好打發的,她灼視著他狂妄的身影,一字一字道︰
"你就這麼希望與我為敵嗎?"他不該輕忽她的實力!這些年她只是不想爭,而不是爭不了,他最好明白這一點。
"言重了,你還不是個角色。"將原本看一半的書卷執起,眼楮也就凝在字里行間了,回答得全無心緒。
"你竟敢瞧輕我!"
"已經是了。"有何不敢?他聳肩。
"你以為我當真對付不了你?"
"別只是說,勞駕做出點成績吧!"口氣像是懇求。
這個好斗的男人,根本不在乎燕樓現下好不容易維持住的權力平衡!
水柔柔這才驚覺,這葉驚鴻,已經將她列為要鏟除的對象之一了!兩個月前給讓她在富西城難看,不只是為了引邵離前來,重要的是連她也給惹了,就是要她正面迎戰!是她錯估了他!她以為葉驚鴻若想斗倒她,至少還要布局個三年,因為現在的燕樓內部,仍是有太多問題絆住他呀……
但她估算得大錯特錯了!
她忘了算一點──他是葉驚鴻!
一個好戰份子,一個可以為了戰斗不顧一切的男人!
突來的了悟,讓水柔柔霎時忘了這三個月來追逐著葉驚鴻的原因由心底深處竄起,蔓延了全身……
終于,要興起新一波的內斗了嗎?
在這樣的多事之秋?
在天下高手都將要來到燕樓奪取冰魄寒蟬的現在?
居然還想內斗?!
他,葉驚鴻,真是瘋了。
可是,水柔柔回頭一想,卻想不起這男人幾時正常過了。他一直是瘋著的,不是嗎?
※※※
"冰魄寒蟬一定在他身上,他不可能將這種重要的東西鎖進庫房。畢竟天下沒有開不了的鎖、破不了的機關!"燕樓某個荒僻的角落,兩個正在過招練功的中年男子,以耳語的方式談論著。而那些微的聲音,早被拳風腳勁的招式給淹沒掉,就算是順風耳也絕對听不分明。
"我亦是如是想,如此重要的物品,任誰都會放在身上,以防有個萬一。以他的武功,想靠近他可難了!"
"現在天下人都知道冰魄寒蟬在燕樓,這燕樓未來的命運,難卜。"
另一人卻是笑了,左臂隔開那揮過來的一掌,右手成爪,疾速往對方頸項大穴抓去──但落了空。"那豈不是正中下懷?引來天下高手,讓葉驚鴻應付得左支右絀、心力交瘁,我等正可以坐收漁翁之利。"
"別高興得太早,別人目標雖是葉驚鴻,但燕樓上下難道就能在這件風波里置身事外?"
"自是不能,但是真正的高手既無須下邊的人費心,要真有折損,也極是有限。別忘了,那葉驚鴻,忒喜歡身先士卒。"
此話一出,兩人都笑了。
當然這笑,也稱不上歡欣,畢竟這個葉驚鴻哪,好戰喜斗得教人難以招架,今日燕樓會是如此,這人在功與過的責任上都得一肩扛起。
"那現在,我們如何?"交手數百招後,兩人終于歇手,各自盤坐調息。
"這得看小姐的意下如何了。"
"可小姐似乎無意對上葉驚鴻。"想到水柔柔這兩年的行止,不禁皺眉︰"如果連她也忌憚葉驚鴻,還有誰敢與之抗衡?她可是唯一名正言順可以聲討他的人。"
另一個卻不作如是想。
"小姐不想,但她別無選擇。她已經知道,想在燕樓生存下去,勢必得扳倒葉驚鴻。因為葉驚鴻根本容不下她。"
"她終于明白了嗎?"感嘆著道︰"就算成了夫妻,他也不會手軟,何況一直是未婚夫妻身份。而她,心也不在葉驚鴻身上。"
"若是在又如何?葉驚鴻就會放過她?別疑想了!這葉驚鴻,即使不是孤兒身世,也不會在乎家人在他面前一一死去吧?!"
兩人同時想到一年前那個仗恃受寵,硬闖嘯風室,卻被暗置的機關給射殺的戚夫人。那時,她正是死在葉驚鴻面前,葉驚鴻始終坐在虎皮交椅上,眼楮眨也沒眨,嘴角甚至還噙著笑,冷冷看戚夫人自以為闖關成功地奔進,才嚶嚀著要對主子撒嬌,來自四面八方的飛刀便已穿透她身軀。死亡太快到來,教戚夫人連最後一抹得意的微笑都來不及收拾,就魂歸離恨天。
"真可謂含笑九泉,不是?"
那時,愛妾迷糊亡命,他只是對左右輕描淡寫這一句。然後,屬于戚夫人的風光與記憶,就這麼滅失。
這不是個愉快的回憶,因為兩人都暗自打了個冷顫。
任誰想起葉驚鴻的冷血無情,都不自禁要情怯膽寒,可是為了生存,早晚要對上的,不能等著任人宰割!
雖然害怕,但是一定得做!無論如何都要拔除這個對燕樓、對江湖都是禍害的煞星!
"你想,我們等得到時機嗎?即使大小姐已經開始布局……"
"等得到的!一定會有那樣的機會出現,只要我們準備充足,機會一定會到來!"
"那現在?"
"繼續扮演著葉驚鴻最忠實的部下吧,右護法。"
"你也是,黃河堂主。"
同時一笑,卻不感歡欣,反而有著幾絲恐懼。
※※※
燕樓在江湖上的威望如何,或葉驚鴻給燕樓上下帶來怎樣的壓力,這些對裘蝶來說,沒有半點值得關注的地方。當然,她也不會知道,被她貼身配佩帶的冰魄寒蟬,有多麼的被垂涎,就算不擇手段也要奪到手。
如果這是招禍的東西,她應該也不會太意外,畢竟,葉驚鴻親手給的東西,從來就沒帶給她太好的下場。
幾只粉蝶飛過來,在她身畔繞了繞,然後又逸去,迎向黃昏的天空,形成天際一抹美景。她只是看了一眼,然後又低下頭,專心給池里的魚兒喂食。五彩斑斕的錦鯉,幾乎與天空化為一色,池水映著彩霞,百花在周邊盛放,到處都是一片鬧春的景致,好不生機盎然。
"姐姐好興致,在這邊賞春喂魚。"嬌柔的聲音打破了黃昏的寧靜。
水池的另一邊,走近了一名白衣女子,她叫白秀芝,是一個長得非常輕靈的女子。也正是葉驚鴻口中那位不吃人間煙火,只喝露水的"竹閣"主兒。
春風微微吹拂她雪白衣袂,像是隨時可以將她吹成一朵依天的白雲,這白夫人,飄忽得不像是個真實的人兒。
裘蝶今天也是一身的白,兩抹白影靜立于百花之中、彩霞蒼穹之下,感覺上是遺世而獨立的。不過,因有兩個,便不叫獨,叫雙啦!
她來做什麼?這兒可沒有白綢可供她了。這白夫人嗜白,總覺得除了她,再沒人穿的出白衣的特色,上回撥下的季布,所有的白全給她佔去,惹了一些風波,居然還讓葉驚鴻注意到了,來她耳邊說了幾句。裘蝶從無意與任何人往來,但是別人就是不放過她,連葉驚鴻都是樂于叨擾她的寧靜,這日子,又哪奢求得來寧日?
"你想問,我來所為何事對吧?"白秀芝幽幽開口。縱使她向來少言,但仍是敵不過裘蝶的無言,這裘蝶,是可以一年半載當真不開口說半句話的。何況,有所求的人,本就該主動開口,想等到裘蝶開玉口?下輩子吧!
然後又接著道︰
"燕樓就要發生大變故了,你知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