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季二少,邵離才正眼看著坐在他身後小矮凳上的湛藍,她正津津有味地吮著多汁的蜜瓜,整顆捧著,在上頭挖一個小洞口,就這麼吸吸喝喝著,相當享受。
「湛藍,你幾歲了?」一直猜她十三、四歲左右。
「十六。正確來說是十五歲又七個月大。」
已經十六了?身子骨發育得可算是有些慢。
「你打哪來的?」
「蜀地。」
「離這里相當遠哪,以你的腳程,恐怕走得走上三個月。」
湛藍伸出五只手指頭︰
「我走了五個月,最後決定進季府。因為季府的宅子是我五個月來見過最大的。」
邵離接著道︰
「于是你想,大宅大院的,定有諸多事端好讓你瞧是吧?」
「對呀。」她眨眨眼,覺得他真是了解她。她看起來應該不至于那麼好了解才是呀!「不過我沒想到會看到江湖人物出沒呢,你是江湖人物嗎?」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他就不能痛快給個明白的答案嗎?
「不如何。」她學他一副要笑不笑的樣子。這樣看起來比較莫測高深了吧?
「既是不如何,那又何必問呢?」
她瞪眼!真是遇到無賴了,怎麼可以拿她的話堵她呢?這種大人真要不得!他一點都不會有欺負小孩子的羞傀感嗎?!
「我、我想知道嘛!」
「但是我不想告訴你。」
「怎麼可以這樣?我對你可是有問必答呀!」她跳腳。
邵離看著跑到眼前來與他仰視的湛藍,笑得好優雅,但回答出的話卻教人氣絕︰
「好教你懂得江湖險惡,孩子。在道上,會跟你講究公平互惠的人並不太多。你記下了。」
多麼用心良苦。湛藍圓圓的大眼差點瞪他瞪到給蹦出來滿地亂滾。很想對他咆哮叫囂以泄心頭之火,但是這樣一來不就虧大了嗎?他這個大人根本不會在乎她的叫罵,被罵了也不會反省,反倒可能從此撇開她,再也不給她機會過來旁听府里所發生的大小事,這麼一來,怎麼算她都是吃虧呀,而且還愈吃愈多,太不合算啦!
可惡!可惡!
深吸一口氣……再一口……嗯,再多幾口比較保險,好……
「你盡可保持神秘下去,反正我是認定你是江湖人了。現在,我也不追問那些你不願回答我的話,反正總有一天你會回答我的。我身上總會有什麼正是你需要的物品,致使你自個兒開口索求交易。」她說得很認真。
不過邵離卻是笑意更深,這種笑不同于尋常他所露出的那種客氣或習慣性的揚唇動作,而是非常興味十足的笑。
湛藍皺眉︰
「你不相信?你笑我做不到?」
「不。」他搖頭︰「天下間沒有什麼絕對的事,也許我真有落到懇求你的一天,誰知道呢?」
「那你為什麼笑?我這是在宣戰哪。你不以為意嗎?」他應該要更慎重面對才是,她可是說到做到的。
邵離忍不住模模她的頭,不意地發現她一頭青絲的觸感非常輕柔水滑,讓他的手像是探入春水里、雲朵中般感到奇異的舒服。但失神只是微乎其微的一瞬,心思很快拉回來︰
「我只是高興。」
「被人宣戰還會高興?」她疑問。
「這些年來,會對我宣戰的人已數不出幾個了,你有這種勇氣,很好。」
湛藍有些生氣地道︰
「你不當一回事是嗎?我不是說假的,雖然你武功高強,但是我可是說到做到的人。不要以為你現在沒有對手……」
「我有對手。」他道。
「咦?!」她雙眼又再度浮現好奇的光芒,亮晶晶地閃爍。
真可愛。邵離覺得她真是個古怪而有趣的小女圭女圭。
「除非天下無敵,否則人活于世就會有對手。」不待她發問,他便道︰「沒有人是天下無敵的,因為只要是人,就會有一些弱點以及不擅長的事。」
湛藍同意︰
「就像你武功很好,但是不會制毒或醫術是吧?」
「可不是。瞧,眼下我已有缺點讓你抓住了。」他笑。
她眼珠兒直瞪他,正要說些什麼,但邵離原本輕松的神色瞬間一變,就見他迅揚起左袖,但听得「鏘」一聲響起沒多久,門外已傳來低啞的悶痛叫聲。同時間,路奇化為黑色的流影往發聲處掠去。
湛藍眨眨眼,並沒有跟著跑過去,直覺地伸手要抓他左手臂——但撲空。她不禁哎呀叫出聲,整個人往後退了兩步。
習武之人向來不輕易讓人近身,更別說踫觸了,沒讓她被震飛出去已是自身克制的結果。
「讓我看呀!你袖子中有什麼兵器?」不敢再試圖踫他,但是好奇心仍是半分不減。巴巴望著他衣袖,想知道他袖子里有什麼機關。
邵離由她選擇︰
「你想知道我袖子里的東西,勝過想知道外頭是誰嗎?」
她也不笨,當下明白他的言下之意。然後……只好不再追問。轉身往門外走去,只不過一張小嘴噘得好高。
邵離微笑,也跟著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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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這是什麼意思?這就是你們對待來使的方式嗎?!」一個形狀狼狽的男子正伏在地上叫囂。他無力起身,不只是因為身上受傷的關系,而是路奇的一只腳正踩著他的背讓他動彈不得。
邵離與湛藍緩步走出西園,來到了向來少有人煙的後方空地。這里是季府特意空置下的上地,日後打算用來擴建屋宇或園林,目前是荒置著的,偶爾有府衛過來這邊鍛鏈體魄外,連佣僕也不會到這里來晃。這也是路奇將人踩在這里的原因,如果在西園便擒住他,總不免招來一大堆人看熱鬧,對事情並無幫助,徒讓季府上下驚慌而已。
伏在地上的男子見邵離已來,叫得更大聲︰
「邵離!虧你是有名有號的人物,竟做出這種暗箭傷人的事!傳出去,不怕見笑他人嗎?我只是傳信的人,並非刺客,你競這樣欺人!」
邵離唇角仍是噙笑,看向大漢右後方肩背上的傷口,那是一只信鏢,還插在傷口上,血正汨汨往體外流。
「是我暗箭傷人嗎?」他輕聲問著,柔和的語調與他的動作全然不搭,他抬起一只腳踩在信鏢上頭,微一使力,原本刀身只刺進一半的信鏢,瞬間盡沒入大漢的體內,在大漢尖嚎出聲前,路奇迅速點住他的啞穴。
「邵某不過是把閣下的鏢物歸原主罷了,閣下不同意嗎?」以指凝氣彈向他啞穴,讓他又可開口說話。
「你……你好狠……好你個狗娘養的……嗚!」猶死不知悔改的大漢再一次被消音,而臉上被劃出好大一道血口。
畫出那道血口的利器是信鏢,不知何時信鏢已被邵離以腳尖挑出,在滑過出言不遜的男子臉上後,落到邵離手中。
「你……你……」大漢伯了,怕得不敢再亂逞英雄叫囂,但那雙眼仍是凶怒,恨不得把邵離干刀萬剮。
「我知道你不服,但這只是給你一個小小的教訓。」邵離看完紙條上的內容,表情沒有變化,眼光回到大漢身上。緩緩道︰「你只是送信差,賣弄武術不在你的職責之內。而,你既知道我是邵離,就不該期望我是吃齋念佛的。」
「哼!殺一個信差,很威風嗎?有膽等我傷好了,來大戰三百回合!」這些有名有號的人物,大多是浪得虛名而已!他早就不服了,更恨不得取而代之、一戰成名。
邵離搖頭︰
「我不殺你。」
「哼!你是怕了吧,怕我家大爺。」知道自己性命無虞,大漢又大聲起來。
還是搖頭,但不再回應,只對路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