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他們一家四口多單純呀!她下山來只是想看看山下人怎麼過日子,還有到底是怎樣的奸詐法。
她還小,一切保持在好奇階段也就夠了。真的很容易滿足,不貪心的哦!
「呵……」困了。
將包袱打開,往里頭翻翻找找,卻一時找不到那件醬色披風。奇怪,收哪去了?抬頭欲想,不意卻見到柴房門口不知何時站立著一抹偉岸的身影。
她大眼眨了眨,發現是邵離,問道︰
「你喝醉啦?」只有醉漢才會走錯房間。
「並不。」這女孩永遠有令他出乎意料之外的反應。邵離走進來,雖然一整晚都在喝酒,但他身上的酒味並不濃。「至少還認得出我的臥榻並非稻草堆。」
她沒站起身,依然坐在房里唯一的一堆稻草上。兩人一站一坐地對望著,都沒感到不便利,或任何別扭之處,倒是視線的餃接上辛苦了一些就是。
「那你是突然想睡稻草堆,所以來跟我換嗎?」她問。
「若是你,會做這種事嗎?」他反問。
不會。她搖頭。
「找我有什麼事?」
他在微弱的燭光下仍是看到了被丟在角落的那只玉杯。走過去拾了起來,問她︰「這上面涂了東西是吧?」
湛藍搓了下雙臂,秋天的夜晚是很涼的。
「給我披風。」她指著他身上那件灰中透銀絲的暗色披風。
這種理所當然的口氣,讓邵離抬高了一邊的眉毛。
「這是交換條件?」
「看起來不像嗎?」問別人問題,付出一點小代價是必須的呀,大家非親非故的不是嗎?
沒有同意或拒絕的辭令,在湛藍感覺到有一陣微風拂面而來的同時,暖呼呼的銀灰色披風已經穩穩罩在她單薄的雙肩上了。
嗯,這代表,交易成功。她笑眯了眼,立即回予解答︰
「是的,杯子上抹了螢綠粉,我家主子的癖好真奇怪。」
「螢綠粉的作用為何?」邵離再問。
湛藍老實道︰
「長期使用的話,腦袋會逐漸迷糊失神。偶爾用的話,會像是醉酒那樣,腦子暈陶陶地……你現在有暈陶陶的感覺嗎?」在他身上看不出來耶。
「你懂得不少。」他深思望著她。終于確定這孩子的來歷肯定不凡。為了什麼會在季府當差?是誰派她來的?目的為何?
「還不夠多就是了。」沒有讀完四個山洞的藏書,不敢自認懂得很多,頂多只能算是「學富三洞」罷了,以後還要去看五車的書,才能叫做學富五車,他現在就夸她,委實太早了些。
「什麼是‘酒後吐真言’?」他又問。
「你到底在外邊站多久呀?」湛藍質問,為了自己居然沒發現而生氣!難道果真如哥哥所說的,她是三腳貓功夫嗎?「那是一種老實藥啦!如果大量吸進身體里,會變成白痴的;如果藥劑使用得當,可以問出所有想知道的事情,事後那個被問的人則全然無此印象,就像喝醉酒的人那樣。」
「有這種東西?」邵離心中暗驚,自認對江湖上各式毒藥的藥性已有大多數的認知,豈知仍有更多教人匪夷所思的毒藥存在于世。
「看起來對你好像都沒用嘛。」湛藍好奇發問︰「你武功是不是很高呀?」
「勉能自保。」
呵……打了個呵欠,她拉緊暖呼呼的披風,側躺在草堆上,每一次撐起眼皮都極為費力。
「那……很……好……」含含糊糊地口齒不清。
他蹲,低沉問道︰
「誰派你來的?」雙眼如電注意她身體的各種細微反應。
湛藍對他惺忪一笑︰
「自己來……」
「為何自己來?」聲音更加低沉輕柔,濃濃的誘哄。
「要……玩兒……嘛……」討厭!不給人家睡。她無力的小拳頭揮過去,結果搭在他膝上收不回來,擱著好舒服。
「玩兒些什麼?」他看著膝上的小手,訝異著自己居然可以容許這種踫觸。因為她還是個娃兒,所以他沒閃避嗎?心中自問。
湛藍笑了,縱使眼楮已經沒再睜開,可是還能發出睡前的最後一句聲音︰
「當丫鬟……好玩……別、別吵啦……」
睡著了。
當丫鬟,只為好玩?
真是不可思議的答案,邵離搖頭。並不那麼相信她所招供的話,不過倒是已能明白這娃兒好奇心旺盛的性子。
她絕對不是貧苦人家出身,因為沒有那種氣質;而對毒藥的認知深厚更是教人訝異的一點,但她也不像是江湖人︰可說她是平常小家碧玉,又絕對不是。非常難以定論的一個小女孩,讓他這個見識過各種人物的老江湖,也為之傷腦筋。
打哪來的呢?這娃兒?
為何會在季家呢?在這個山雨欲來的時刻。
只是巧合與意外嗎?
真是好笑,一個原本認為不值得費心的丫頭,短短不到四個時辰的時間里,竟變成現下這般——不知是敵是友?不知她日後會是他的助力,或是阻力?
她翻身,睡姿改成仰躺,一抹女敕黃悄悄滑出她衣袖。他拈起一看,有些微怔,竟是——桂花。
晚宴上聞到的桂花香,莫非正是由她袖里這一抹所散發?
將桂花放在鼻下輕輕嗅聞,幽香仍在。眼光栘到她熟睡的臉上,猜測著這孩子將會在這次事件里扮演著怎樣的角色?抑或什麼角色也不是?
遠方的梆子聲敲打著三更天的訊息。
懊走了。彈指為氣,打熄燭火,出門後順道帶上門板,淡得無聲的步履緩緩走遠,直到再也看不到一片衣角……
地處偏僻的柴房,除了一些蟲鳴聲偶爾揚起外,已算是全然的寂靜了。
餅了一個時辰之後,一道黑影從屋頂飛閃而逝。
那飛影回到西園,翔鶴居的燭光仍亮。
「一切無異樣,爺。」原來黑影是邵離的手下路奇。
「辛苦了,你去歇下吧。」
邵離手上拿一本書,但是心思已不在閱讀上頭。
如果她真是無關此事的旁人,希望她不會被波及到太多。
「如果你的好奇心能夠稍稍收斂的話……」他輕喃。不過喃完後便笑了,接著道︰「這更難。」
要不是有太多事得做,他必定會花些時間弄清楚她的來歷。
但可惜,他的時間並不多。
第三章
「我也想要下山。」妹妹宣告著。
當哥哥的嗤之以鼻︰
「你下得了山?憑你那點功夫,一顆雪球都可以壓死你,更別說你一旦跳崖的後果,沒跌為碎片,也會斷成五六塊。」
他們家的家規是︰想下山,請便。唯一允走的路線是跳崖,跌不死的就去吧!那代表功夫要練到一定的火候才行。
而他家小妹嘛……省省吧!留在家里煮飯多好。
「可爹說我武功不錯了!」
「那是他在騙你呀,傻子。你一定是煮他愛吃的紅燒雪豬引誘他說出這種違心之論的對不對?他太沒節操了!再說說你吧,做人怎麼可以大小眼?我要吃樟茶鴨子啦!」哥哥開始要求公平對待。
「要吃鴨子呀?那我武功好不好呀?」妹妹笑得好可愛。
「好好好!非常好!好得不得了哇!」做哥哥的當下也很沒節操地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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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陸續續,季府所邀請的閨閣千金都來到了。
除了美女之外,更有一些青年俊彥住滿了西園的每一個院落。
算起來共有六個千金小姐、七個身世顯赫的公子少爺,實在很難不讓湛藍往「集體相親」的名目上猜測去。先前以為是季府想開一場選妻宴,因為季家有兩位少爺以及四位堂少爺都到了適婚年齡,老人家總會代為安排一些閨秀來給他們瞅瞅挑挑,把門當戶對的美人兒全請了來多麼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