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他沒動,唯一做的動作就是把臉再度轉向窗戶的方向,好像外頭有什麼好看的東西吸引他似的。
不用?不用?這位黑先生果然是兩個冰人的朋友,連回答人的字眼都一樣。那她就不多事了,任這位先生高興罰站到冰人回來吧!她決定送一杯白開水給他後就做自己的事。
不過急響的電話聲沒能讓她去倒開水,先接電話要緊--
「您好--」她的開場白很快被截斷。
「不,我不好!小衣,嗚嗚嗚……一
那頭嬌女敕女敕的哭聲讓梁霞衣心中暗喊了一聲糟!不!不要是她,不要是秋宴!這家伙總是三年哭訴一次,而一次就要哭訴三年呀!
「這是電話錄音,請在『嗶』一聲之後留話--」
「你敢給我嗶?!你敢嗶就嗶下去,我馬上出現在你面前!」那邊爆出巨吼,一時間忘了自己正在哭成林黛玉般的淒美樣。
梁霞衣很沒志氣的立刻投降。
「唉呀,是三姐哦?真抱歉,人家以為是公司的壞客戶說。」
「才怪!你每次都來這一招,別以為我像春雁那麼好騙,我可不是三兩句吹捧就可以打發掉的。」那頭逐漸轉回哀怨的聲音,像是終于記起了自己正在傷心得不得了。
「好好好!那我多吹捧四五下可以了吧?」
「還要很多的安慰喔!」那頭討價還價,就像買菜順便討把蔥還不夠,還貪心的多要根姜。
梁霞衣嘆氣,整個人攤趴在桌子上,壓根忘了辦公室里還有別人。
「好吧,秋宴,我的三姐,請問又是誰給你委屈受了?」
悲悲切切的哭音里娓娓道來前因後果,而追溯的時間廣度可以延伸到很久很久以前--
「我不該跟莫勤交往的……嗚……我真笨,怎麼會以為他叫莫勤就不會因為工作而冷落我呢?小衣,你評評理,莫勤莫勤,下就是『莫要勤勞』的意思嗎?可是他居然……居然忘了昨天是什麼日子,還留在公司加班到天亮!嗚……一年前他追我時,我就該要想到會有這麼一天而拒絕他的!為什麼我總是在重蹈覆轍?!你記得我說過的嗎?我五歲的那個初戀啊,叫做吳用的那一個有沒有?他居然成為政治明星耶,幸好我早就甩掉他了。小衣你說,我該不該趁早甩掉他?不然以後他要是成為企業精英還得了,人家不要跟春雁一樣當深宮怨婦啦!」
叩!因為打盹而撞到下巴,也剛好震醒了她,她接得很順口,完全教人察覺不出來已經睡過一覺的痕跡。
「他真是太不應該了,既然能夠跟你交往一年而不被你成功甩掉,他應該要記得昨天是什麼日子的,怎麼可以冷落你呢!」
「就是嘛就是嘛!嗚……人家還特地到法國餐廳訂一桌燭光晚餐呢。」
「喔,可憐的秋宴,那你昨天怎麼過的呢?」
「我昨天就一直哭一直哭,嗚……整個餐廳的人都以為我被拋棄了,好丟臉喔!不過……嗯、嗯……有五個人來跟我搭訕喔!」不小心轉為自得的口氣︰「後來他們爭著安慰我與替我付賬,結果打起來了。我只好趁亂逃走,不然又要被死追活纏了……這讓我想起……如果莫勤能一直保持追求我時的全心全意,那我們就不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說著說著,又記起要哭幾聲來昭示低落的心情。「為什麼男人都這樣?追到女朋友了之後,就馬上晉級到老夫老妻的枯燥,好像我們都跑不掉了一樣?為什麼我們還在交往的階段就要嘗到當黃臉婆的辛苦?」
「嗯,太不應該了,實在太不應該了。」她將話筒夾在肩頸之間,開始著手將文件敲入電腦。「就算你總有一天會嫁他,也不可能會變成黃臉婆的。所以這次你不要太快原諒他,同意嗎?」
那邊是斬釘截鐵的聲音︰
「我要甩掉他!」
第……二十七,是第二十七次宣言了吧?她在心里偷偷計數。
「你要三思喔,根據之前失敗的甩人紀錄,這位莫先生的魅力非比尋常,雖然你甩人的經驗很豐富,不過在甩莫先生時,你還沒成功過唷。」她好心提醒。
「我這次一定會成功!臭莫勤,我不要他了!哼,小衣我告訴你,人家冬焰的指導教授約我很多次了,我決定明天跟他去吃飯。如果感覺不討厭的話,那我就讓他當我的第六十七任男朋友。」
粱霞衣撇撇嘴,問道︰
「你確定這種事可以由你片面決定?」
那邊不悅嚷叫︰
「當然可以!難不成我還得徵詢那個忽略嬌美可愛女朋友的工作狂?別說笑了!」從來都是她通知男方被甩了的訊息,這次也會一樣。
梁霞衣眼中驀地閃過一絲頑皮,應道︰
「那好,我們就不通知莫勤了喔。這次他真的太可惡了,怎麼可以忘記這麼重要的、的……」糟!到底是什麼重要日子?
「對呀!今天是我們認識滿周年之後的滿月耶!周年他就記得,多一個月他就不記得了。太過分了啦!」
哇哩咧--梁霞衣無力的讓話筒垂落到桌上。
「滿月是多麼重要的一件事呀!人家小孩出生啊,滿月都要請油飯哩……」那頭還在振振有詞說個沒完。
她抓起話筒,用很隱忍的聲音道︰
「每年的九月二十八號是孔子誕辰,我們都放假一天對吧?」
「對呀。」
「那有人在放十月二十八號的假嗎?」
「沒呀,干嘛放?」
梁霞衣一口氣叫出來︰
「如果我們連孔子滿月都不會放假兼敲鑼打鼓,那你!你與第六十六任男友的認識一周年的滿月紀念日又有什麼了不起?更別說你已經要甩掉他了!厚!白大小姐,白秋宴小姐,這次別想我去替你暗示莫勤說你小姐在生氣了!可惡!為了這種事浪費我二十分鐘的寶貴時間,要是我被上司抓包的話,一定回家砍了你--啊--」驀地,她尖叫出來!
那邊也被嚇到︰
「怎麼了?怎麼了?要不要報警?有一個警察在追我喔,那人會隨傳隨到。」
喀!立即掛上電話,梁霞衣終于想起辦公室里還有第二個人。天啊地啊……她粱霞衣這輩子為了家人而不得不打混模魚的時候多不勝數,但是從來沒有給人抓包過。上班時沒有、上課時沒有、約會時也沒有,而此刻竟然破功于一時的粗心大意!
啊啊啊啊啊--哪邊有洞,借鑽一下,好讓她把自己埋起來。嗚……
那邊那個原本面向窗外看風景一邊等人的黑先生,下知何時已經轉身面對她,想是注意到她所有模魚的行為了……不,不只,還看到她打了一個盹、沒形沒象的趴在桌上、又大吼。
這輩子她從沒有這麼糗過,莫非她終于被養父母一家人給污染同化了嗎?不、不要啊!她又不姓白,名字里更是跟「春夏秋冬」無任何關聯啊,老天不會這麼殘忍的。
「您、您……」要怎麼賄賂他,才能堵住他的嘴?她還不打算換老板啊。
他揚眉,像是正期待她會說些什麼有趣的話來月兌離這種尷尬境地,所以沒發聲,由她去表演。
「您……要不要……ㄟ,那個……」
「哪個?」他冷毅的唇抿得好緊,看來凶得不得了,但實情是他正在忍笑。
有沒有天理啊,嗚……她就是知道他差不多要爆笑出來了,這個人太沒有同情心了,過分過分!
叮!電梯門滑開,下樓開完會的人已盡數回來。
她唬地轉身以對,硬著頭皮扯開笑容,招呼道︰
「經理,這位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