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恐怕是憂喜參半、吉凶未定的一年呀。」
「我嗎?」雲晰歪著頭疑惑道︰「您不是說我的命格清奇,而且不可說嗎?」
說來也奇怪,父親是命理師,她卻從沒有自父親那里問出自己的命運、命盤什麼的。小時候好奇,曾纏著父親直問,卻只得到寶貴的「不可說」三個字。後來興起過頭了,也就不問。多稀奇呀,此刻老爸居然自動提起耶。
雲父掐下手指,微蹙起眉峰。
「小晰,你有認識新朋友是嗎?」
「新朋友?」她想了下。「我每天都會認識新朋友呀。」參加英文演講比賽,認識了三個;去鐵皮屋找阿婆,認識了兩個社工;去看歌舞劇,也跟鄰座的人結為朋友……
雲父搖頭。
「我指的是異性朋友。」
「嘎?」她的朋友里有男有女,但因為一視同「人」,對異性也就沒有太刻意去區分。但是父親的強調卻是明白的,就是指那些「朋友」之外會讓她產生性別分野的男性……
楊遲……呃……還有……那個誰呀?似乎是什麼汪宇的來著那個很會耍寶耍帥的男孩……腦中自動跑出不同的一類,嗯……異性。好奇怪哦,以前都不會這麼明白地感覺出男女之間的不同,卻獨分出他們,真怪。
「爸,這很重要嗎?」她微吸著小嘴,生平第一次不想回答別人的問題。
雲父的眼光摻雜了多種情緒,像是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歡喜,以及擔憂,卻又無能為力。抿唇微笑道︰
「做人父母,能擔心的還有別樣嗎?」
「您是算出來的,還是听媽媽提起的?」前幾天楊遲送她回來進,媽媽有看到。一直不知道父親的卜算能力如何,所以她才會好奇地問出來。
雲父含糊回道︰
「都有,你今年注定要犯桃花。」
「桃花運,還是桃花劫?」突地,雲晰笑了出來。「去年是排聞爆炸年,每樁桃花運都會演成桃花劫,我真是問了笨問題。爸,您放心,我還小,沒有戀愛的打算,何況我對那些又不懂,更沒興趣,不必擔心啦!」
才說完,母親從廚房的那扇門探頭向後庭這邊喚著︰
「小雲,有你的訪客。」
「哦,馬上來!」她跳起身,小跑步回廚房洗手,努力想著今天是否與人有約而自己卻忘掉了?嗯……似乎沒有哪……
望著女兒翩若粉蝶般的跑遠,雲父輕嘆了口氣,低喃的聲音只有自己听得見︰
「平凡的生命、平凡地經歷喜怒哀樂,最平凡不起眼的人生……別人急欲屯眾不同、轟轟烈烈,而你,在千年的祈禱之後,只願真正平凡……他們全來了,你的未來將會有怎樣的變數呢?」
掐算不出的人生,鋪排不了的未來……
她總是必須獨自承擔起一切,旁人無能為動……
輪回里吝于釋放出一點點希望的端倪,也殘忍地安排一場又一場的試煉,「吉凶難卜」是唯一的答案。
他只能惴惴不安,然後無計可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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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是你?」雲晰走入客廳,乍看到端坐在沙發上的揚遲時真的愣住了。「你怎麼會來呢?有什麼事嗎?」
大概是剛才與父親談到異性的話題致使甫見他的一時間竟有無措別扭起來。
揚遲站起來笑得輕湹??饈欽娉系幕斷病 br />
「是我剛才附近開完會想見你就過來了。」
雲晰的俏臉上有淡淡的粉紅,囁嚅地問︰
「你一向……這麼直率嗎?」
上一回對他的印象不是如此呀,他是那種溫文沉著,心思放得很深,不能探測的人,怎麼今天他會明說……想見她……
不怕讓別人產生胡思亂想的困擾嗎?
「對著你忍不住說直率起來了。」
她身上有一股說不出的清新安定特質,饒是再強霸好狡的人,也無法在她面前耍弄心機。面對她,只想領受舒適的洗滌。
二十分鐘前,他代表巨陽出席一場網路公司的並購會議,成功地扮演著大財團的強勢,也鏟除了販售者暗施手腳的機會。斬草除根,以謀取自身最大的利益,這是商界的現實面。佔上風者,若不踩著別人的肩頭前進,就會落到被踩在地上、仰人鼻息的下場。
不見血的殺戮,實在沒有比見血仁慈多少。
打了勝利的一仗,他更加想見她。下屬們急巴巴回總公司報喜訊,吆喝著晚上的歡宴,慶祝這豐收的一切。他獨自來到雲家,來到雲晰面前。
看著她,心情才真正平復回持穩的原位。
真正的喜悅,因見到她而蔓延。
冷血的心髒才漸而熱熱地跳動起來。
他十年來將自己保護得無人可近,防人防得滴水不漏,但她例外,一種足以令他放松、不設防,卻安心不已的例外。並不急著去探究原委,也不急巴巴地對她傾吐過多澎湃的心緒,現下,只要讓他看著她就行了。
「出動走走好嗎?」
「呀?」
這是什麼情況?他們還算是陌生人吧?雲晰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
「小晰,去公園走走嘛,那里的空氣很清新,而且也不用開車。」雲媽媽既興奮又小心地建議著。生平第一次有人來追她的女兒,真是自得又擔憂。這位相貌堂堂的先生給她上好的印象,所以即使女兒年紀太輕,她也不反對讓女兒輕嘗初戀的滋味。
當然,防人之心不可無。所以第一次約會,還是在他們夫妻照得到的地方溜溜就行了,不必太遠。
既然母親覺得楊遲的邀請不突兀,那她也就把心底的遲疑當成反應過度了,點了點頭,她道︰
「嗯,我們去走一走。」
回房抓了件外套,她領著楊遲走出門,一同走向不遠處的小鮑園。沒有注意到母親悲喜交集的表情,否則她一定會以為媽媽是不是顏面神經出問題了,淨是一副怪怪的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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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晰是個再尋常不過的少女,十九年來過的是普通少女會過的生活。她長得清秀討喜,讓人樂于親近,所以她的朋友從來就不缺乏。
在人心日趨復雜的世道里,她仍能幸運地處在最單純的環境里悠游。若不是如此,怎能培育出這般清靈不沾塵的心性?想是一半緣自平和的性情,一半來自周遭的保護。
十九歲以前的生活,並沒有太巨大的變化,但生命的歷程不可能定點在某一個階段,總會有些不同的東西來摻雜,然後迫使單純的生命開始有了各方面的歷練。
例如現在,楊遲握住了她一只小手,像是已握了千百次那樣的自然,根本沒察覺到雲晰訝然且別扭的表情。
這……這樣很奇怪耶,她心中想著,但又覺得毫不客氣地抽回手掌似乎太沒禮貌了些。真是萬分為難。所以她一徑地盯著被握住的手,小腦袋里千思百轉,卻起不了半點作用。他可不可以自動放開她呀?
「怎麼不說話?」
立定在小鮑園入口處,楊遲開口著。側著臉看向她時,也將她的表情盡收眼底,目光隨之更往下移到相纏的兩手上。
「顏色很搭是不?」他又問。
「呀?」她愣愣地抬高眼看他,不明白他沒頭沒尾地在就些什麼。
「手掌呀。我的寬厚,你的縴小;我黑你白,搭起來真是再登對也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