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的夢境被清晨的雞啼擾醒。睜開澀然的眼,一時分不清此身存于何景。擁被坐起身,夢中的冬寒與現實的酷暑截然二分。一絲清涼由床邊的心幾上傳來,一塊融了一半的冰磚在面盆里與燥熱角力,掙扎的撥送清涼到他身迸。難怪衣棠沒沾上汗濕氣,原來有冰塊送涼。
赤足走到面盆邊,擁起一手冰水洗臉,向東的窗戶已有微曦,由這邊看出去,可看到仇岩已在練功。
為了證明自己「有用」,二、三年來他更加潛心練武,傅岩逍有時候地出于好玩,四處買來一些武譜讓仇岩打發時間。也不知他精進了多少,但還沒見過他打敗仗就是了。
人活著只為單純的目的過日子真不錯。
每個人的生命中都有著一些紛擾困頓,老天不會對誰特別寬貸。但以什麼心思丟過卻是可以選擇的。
仇岩把一條命忠系于他身上,便打定了一生一世。他的目標非常單純,也沒有其他的想望。算得上是寡求少欲的人了。
只不過兩年前突然知道他的女兒身身分使一切亂了起來。這轉變聰明如傅岩逍豈會看不出來?只不過一直沒放在心上罷了。
他告訴劉若謙欣賞不見得是愛,但對于仇岩的因敬而生愛則有一些惱怒。
暗岩逍不否認自己在這方面太苛求了一點。他既無外表可今人驚艷,又無柔情教人傾心,只有兩種方式可吸引男人的注目︰才智或恩情。
很巧,劉若謙欣賞他的才智;仇岩因恩生情,都出現在眼前。其實他們三人對愛情都相當的陌生,只不過一個好感堆壘另一個好感,不經意間,似乎轉變了些什麼。因此傅山石逍才發現了仇岩暗涌的情意,而這竟讓自己心口泛出甜意。習慣性的接受太多無微不至的照顧,直到劉若謙出現,才知道自己認為不循情的心早已偏向。他原來一百對仇岩有著過多的憐惜,早已不是主從之間的份際。
早在收他為護衛之時,就注定彼此牢系的緣分將綿延的牽扯不清了。
仇岩的心很單一也很純粹。傅岩道是男人的話,他將一輩子忠心敬畏。而後來,傅岩逍卻成了女人,他在忠心敬畏外,不由自王的暗生傾慕。
另與女之間多了這一項不確定。除非是年紀相差甚巨,否則情慷這東西總會悄自生根,無人抗拒得了。
只是……仇岩若是這麼一直下去,怎麼得了?
暗岩逍跨坐在窗台上,兀自失神。渾然不覺仇岩已練功完畢,走了過來,並側臉回避他僅著罩衣的身子。沒了厚重的中衣做掩飾,傅岩逍雖然胸不挺、臀不熱,好歹也是個女人,體態上是看得出來的。
「我去端早膳。」仇岩恭敬說完就要退下。
「不用了。」傅岩逍伸手扯住他衣袖。「我決定下個月初就啟程,去年訂的一艘船已駛入了渠道。你覺得如何?」
「好。」
「再一次不告而別如何?」
「我會跟你走。」他轉過身,想知道主子的打算。
「不必了,我會自己過得很好的。」傅岩逍撥開臉上凌亂的長發,露出算計的「我會跟著。」他只有這句話、這個意念。無論主子是否已嫌——礙眼。
「你會讓自己很有用?」
「是。」
「一切全听我的?」[是。」一直都是如此不是嗎?
「無論我的要求多今你為難仍是?」
「是。」他的心開始恙忑而恐慌……
「很好。我要你娶蕭于薇。」仇岩頓了半晌,最後僵硬成雕。
暗岩逍下令,所有人開始為蕭于薇姑娘籌備一場婚宴。新娘在何方?不知。新郎是誰?不知。不過傅宅數十佣僕仍是努力的動起來張燈結彩,務必把婚宴辦得比前一次更出色。
收到喜帖的人不多,仍是稱得上朋友的那些人,順帶當成霍逐陽一家子即將北上的送別宴。
今日,傅岩逍被三名女子拉進了‘貪歡閣’密商。
「你倒是說說,三日後你打哪兒生出一個蕭于薇來拜堂?若是為了結束與劉家的牽連,犯不著用這招。」封梅殊叉腰叫著。
「何況你不是打算一輩子以男兒身現世嗎?這下子又換固女裝,可是一連犯上好幾條罪狀哩。你想讓刺史大人在輿論下判你流放呀?」織艷也搞不明白他的想法。嬉春也叉腰道︰「我家那口子也交代我問你這位「大小姐]到底想做什麼。」
「岩逍,你倒是說呀!」悔殊忍不住大叫。
暗岩逍掏了掏耳朵,難得仇岩被阻在樓下,由得他只身面對三名悍婦,真是壓力沉重呀。
「沒呀,我只不過也想嫁一次看看嘛。」
「嫁一次看看?」三名女子齊叫。
「請問嫁誰?」織艷目丐二人中最冷靜的。
「你們都不放心我孤身一人四處走,那麼為了讓大家放心,我就以蕭于薇的身分嫁人又何妨。所以,我左看右看,便決定嫁仇岩。一舉數得呀。你們會放心,我也安心。」
「仇——岩?!」三人不置信的低叫。誰會想到絕頂聰明的主子會看上個毫無特色的隨從呢?岩逍的眼光太奇怪了!
封梅殊用力扯著傅岩逍的手︰「怎麼會是他?他一直有這種痴想嗎?」
「不可能呀!他不會妄想摘星的。」織艷不信。
「漢武帝以九五之尊立女侍衛子夫為皇後可以,我,區區一名商賈下嫁侍從又有何不妥?而且更別說我已太習慣有他在一邊了。也許我還不太明白愛情是怎麼一回事,但那絕不會發生在我與劉若謙身上,反而仇岩還有展延的可能性。從我救了它的那一刻起,我就得為他的一生負責了。幸好全天下也就這麼一個傻子,否則還不知該怎麼消受得了。」
「好吧,我們不談才智、外貌、身世或身分上的匹配與否,但劉若謙有何不好呢?」織艷看得出來岩逍的決定,劉若謙的存在不無影響。只是沒料到出現這種結果。
「他與我訂親多年,他與我未相處過,他把我當女人看,他有太好的家世與地位,致使如果我與他若是一對,將不得不當回蕭于薇,而棄傅岩逍身分如黃粱一夢,再也追不回好不容易建立的悠游自在。織艷,你嫁過人,你該知道個中滋味。」
「你一定是沒動心吧?所以才能一一分析這麼許多不適合的理由。如果你動了心,一切哪是問題。」
暗山石逍沉默了一下,同意的點頭。
「想必是如此。」
「那仇岩又好在哪里呢?你們不用成親也可以在一起呀!他會用生命保護你的。」攏春不明白的問。
「他……會跟著我夭涯海角的走。而且他喜歡我,雖然是由恩生情,我也不計較了。反正我也沒別的地方足以吸引人。加上我很欣喜于被他愛慕,若這樣拖一輩子是無妨啦,但肯定兩人會愈來愈蠻扭。他會克制更多,而我並不那麼期望。」
織艷捕捉到岩逍眼中閃過的柔軟笑意,雖不覺得仇岩配得上,但兩心互許是不講道理的,也就只能表示支持。
「你期望什麼?仇岩敢于表示?像劉公子一般在言行舉止間表示出愛慕?」
暗岩逍伸出自己雙手道︰「我要握住他手而不擔心他會拒絕︰想要調戲他時,不必怕他躲開避嫌。如果給了一個婚姻名分可以達到,那就成親吧。」
沒沾過情愛的封悔殊疑惑道︰「牽了手又怎樣呢?你叫他讓你牽就好了呀.]「我得讓他知道我願意接受他的感情。然後我便可以與他一同學習如何經營出兩情相悅了。所以我決定成親。那將是一個新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