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是的。貝志尚本來只是溺水,胸內堵了水差點沒了氣息。千不該萬不該是貝鎮乎堅持兒子必須由名醫貴手診療。醫者父母心是沒錯啦,但想想看,老弟受了內傷已耗去了它的功力體力,再加上未來弟媳又耗上他幾分內力,誰還有心情去救一個不相干的閑雜人等?
貝志尚唯一需要的只是吐水與怯寒而已。水是吐出來了,因為貝志尚被放在地上,一般人走來走去總會踏到。劉若謙朝他胸月復瑞了兩下,通了他的氣,也斷了幾根骨頭,這下子可真的叫「沒病也重傷」了。
名醫出手,就知有沒有。至少他開了一長串名貴的苦藥來彌補他不是嗎?若隨隨便便開了張平凡廉價的處方,搞不好會被唾棄哩。劉若謙是名醫,當然要聞貴藥。相信別人不會有意見的。
「貝老爺子,令郎五內俱敗,骨架酥軟,落了一趟水,可不只是吃水而已,還斷了四根骨頭,吐了幾日血水,頭有瘡、足生膿、筋脈錯亂,若再不調養,怕是活不過三十歲了。」劉若謙嚴肅正經的說著。
「怎……怎麼會呢?小犬平日身子骨很強健的。」貝鎮平可不是好耍弄的,此刻嚴重質疑起劉若謙的功力。
劉若謙將已有咽意的小女娃交給丫鬟抱下去後,一把握住貝鎮平的腕脈,展現自己實力。
「你每日晨起便胸口淤塞積痰,非要咳上好半晌才能順氣,現下又因剛才落水而心悸胸悶是不?您老的氣息短促,吸吐間夾帶嘶聲。」不待員鎮平回應,他又從懷中掏出一只黑木瓶,打開瓶口遞到貝鎮平鼻下。「吸一口。」
貝鎮平不由自主的照做,被一股沁涼的舒爽氣息充塞胸臆,直透開了所有淤塞不適的感受,忍不住貪婪約又吸了幾日,並且伸手想握住劉若謙收好木瓶塞回袖內。
「這是我熬煉多年的精華所在,用了八斤天山雪蓮、九斤雪山參、十斤百合根,林林總總加減添了幾兩獨家秘藥所煉成的救命仙丹。人家常說藥方子為「千金方],不就表示了治病救命的藥材往往是散盡千金而不可得的嗎?既然貝老爺自比世俗凡夫,那麼令郎的痛就當作風寒,您老的痛就當普通的胸淤,回頭抓個幾包怯寒、化痰的藥方便成,在下告退了……哦,對了,剛才您老吸了幾日我這舉世超凡聖丹妙藥無敵丸的味道,可以讓您老兩天起身時不會積痰,看在咱們兩造合作的份上,不算錢了。失陪。」還怕笨蛋不上鉤?
「等等!劉公子……」貝鎮平深吸了幾口氣,發現胸口依然呈現前所未有的通暢後,趕忙抓住劉若謙衣袖,早已信了他的話八分。
「呃,對了。老爺子最近三個月最好不沾,也別服用那些撈什子大力丸、回春丸的。患部開始發癢積臭就該擔心了,難不成還想等花柳成蔭之後再來哭嗎?」劉若謙很優雅的甩開那雙開始發抖的手,輕快的住門外走去。
就見得臉色陰晴不定、冷汗直冒的貝鎮乎在不久後連滾帶爬的迫在劉若謙身後,帶著哭嚎聲呼喚不休。這下子要他散盡家財也無所謂了。
「大夫!劉大夫!劉神醫!您老等等我啊……」。哈哈哈……一連串再不能抑制的朗笑在落日丘頂徹底得到宣泄,傅岩逍笑得差點滑落馬。幸好仇岩早已在馬側接住他,讓他安穩坐在草地上笑個夠。
「據聞劉若謙性喜捉弄人,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怎麼……怎麼居然在我們面前只有最乎常的表現呢?這與他性情不台吧?他一定忍得很辛苦。」邊笑邊說,差點說不全自己的感想。
游河結束後,他立即回府換裝,並對好奇至極的趙思堯略說了諸多錯綜復雜的大概,並請托他派人去查員府內的武師背景;他相信官府方面會有所斬獲——既然霍逐陽懷疑貝鎮乎是當年惡狼山事件的幕後主使者的話。當然,趙思堯吃驚之余還有更多的疑問,但只得忍下了,因為傅岩逍準備去探望貝凝嫣母女的情況。
唯一的遺憾是凝媽的突然出現出乎他預料之外。所以啦,現下金城的人都知道傅岩逍虐兒且遭致妻女被「解救」的事。傅岩逍的惡名又大大高揚,而妻女的失蹤則大快人心。城內的人一致談著傅岩逍虐妻的惡形惡狀。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虐兒,想必關起門時更形慘烈,幸好「善心人士」看不過去的加以擄走。
唉!不知是哪來的路過大俠施援手?光那一手踏葉借方捷縱的輕功身法就教人贊不絕口了。
跋到華陀堂門外的傳岩逍因為遠遠看到貝鎮乎的身形,當下決定了不正式拜訪,遣仇岩去查探凝媽的情況如何後,知曉了沒事,使與仇岩坐在視野良好的牆頭上,借一棵茂密的樹來遮身,看了場好戲。
然後一路笑到落日丘,無力的靠坐在仇岩身畔。
「我想他打十七歲離開家門時就這副德行了。幸好那時我們沒機會遇上,否則找一定會被要得像呆子。」當年十四歲的傅山石逍可還只是個天真純樸的娃兒哩。
「你不會。」仇岩難得反駁主子的說法。在他眼中,天下間再沒有比傅岩逍更聰明厲害的人了。
「吸呀,我會的。那時的我仍背負著身不由己的傳統伽鎖無從卸下,要是當真糊里糊涂嫁為人婦,大概一輩子就那樣了吧?崇拜自己的丈夫,以一些小聰明、小嬌嗄來博得丈夫的疼愛。無從領會起自身還有比依附丈夫更好的日子可以過。你知道,劉若謙有十足優異的外表與身家,一般女人要的不就是那樣?」
「你……覺得他……很好?」向來無表情的面孔條然凝重了起來。
暗岩逍看向遠方,露出了整齊的白牙與曬黑的面孔相輝映。「他不錯。不再是我心中決定討厭的那個人。事實上他的存在對我有著賈獻,讓我成為傅岩逍。人世間的恩怨情仇要怎麼算呢?許多在當下恨之欲其死的人,也許在物換星移後,成了你該感激的人。」
仇岩不語,但眼光緊盯著它的側面看,壓抑著心中的慌亂,只絕望的在現下還能妄想自欺的每一刻,多看看他、多記憶他。也許,能這麼依恨的時刻將不會再有了。
摘了株雜草咬著,傅山石逍輕呼口氣︰「我對他並不分乎。原本我該感謝他的,但你想想,我打一出世,就被一只玉佩訂下了終身。所學、所見、所被要求的,全是因為這是劉少夫人應該俱備的才德。為了一個不曾謀面的人而活著,從來不是因為我是蕭于薇而被期許些什麼。仇毀,任何一個女人都可以是劉家的少夫人,只要她才德學了全,而不是非我不可。為了一個不是非我不可的位置活了二十年。最後,沒有回報,只有冷落、奚落,然後可有可無的被遺忘在別院︰要是我性情傳統一些,我八成在女乃娘過世後跟著含羞自縊了。因此當劉若謙來了臨安,我在不是存心之下,依然沒讓他好過。」當然,自己本性不太善良也是原因之一啦。
「他配不上你。」
「咦?」傅岩逍詫異的轉頭看他。難得听到仇嵌乎板生澀的聲音里添了抹咬牙切齒。怎麼不開心了?
「他不配。」他又強調了一次。
暗岩逍點頭。
「他當然不配。打我廉價當掉天馬玉佩之後,便真正與他恩斷義絕了。我還想當一輩子的傅岩逍,才不要當什麼賢妻良母,成日持家繡花的。當年女乃娘告訴我,讓成群佣僕前呼後擁是一個女人畢生最大的專榮。現在我自己得來了這種風光,何必卑屈在妻子角色里重新建立另一個妻以大貴的可悲角色?仇岩,你以為我對那家伙動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