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艷微擰著眉,不言不語。
暗岩逍以不是滋味的表情代為開口道︰「別這麼說。也許你是有此資格的,不是嗎?」
「什麼意思呢?」劉若謙小心翼翼地問。
「真人面前不說假話,劉公子既然已經證實了心中所猜測,接下來打算怎麼做呢?」
這小子到底知道多少他的事?劉若謙謹慎的不開口。甫與傳岩逍交鋒,便莫名的落居于下風,不僅向來冷淡的逐陽被挑起絕大的火氣,連他似乎也踏入了某個陷阱中而難以月兌身。傅岩逍心中在計量些什麼?
趙思堯好奇的介入對峙中︰「你們在談論什麼呢?劉兄有什麼地方冒犯到織艷嗎?」
「不,他只不過遺落了把扇子在我那兒罷了,沒什麼冒犯不冒犯的。我們這種身分,豈擔得起劉官人「冒犯]兩字。」織艷字語如冰珠,凍得酷暑悄悄生涼。
暗岩逍丟給她一記眼色,要她克制一下利嘴,才對劉若謙笑道︰「劉公子,在下也無意為難你。無論織艷是你的什麼人,也都是前塵舊事了。如今她曾嫁過人,並且成了在下的紅粉知己,無論怎麼說,再也與劉表無所干礙了不是?除非你可以不在乎世俗眼光而娶她為妻,否則一切就這麼算了也好。到底,織鈍現下是我的人。劉兄已盡了尋親之責,也算是天下女子之福,否則依閣下的尋親法,不知還要槽塌多少女子清譽哩。呃,在下失言了。」連忙拱手以對劉若謙霎時沉下的黑臉。惶恐的面孔下藏著欲笑而不敢笑的心意。
這輩子第一次被奚落得這般啞口無言的劉若謙畢竟有好風度,沒有立即跳起身一掌劈了嘲笑他絲毫不遺余力的傅岩逍。招招命中靶心的嘲弄簡直讓他的自尊心千瘡百孔了起來。老天爺!餅去這一向是他的工作她!怎麼輕易被取代了過去?
好一個傅岩逍,成功惹出他的火氣了。
「無論怎麼說,屬于劉宋的人,我一定會尋回。我們劉宋對她有責任,傅公子想必不樂見劉某做一個背信忘義的人吧?只不過傅公子可能會少一名紅粉知己了。」忍住氣,劉若謙微笑的折下戰書。
他決定了!不與此人卯上誓不為人。
他的語氣今所有人靜了好半晌。劉若謙正期待再與傳岩逍舌戰三百回合,並已儲足了戰力以待。不料,傅岩逍只打了個呵欠,招來了靜候一邊的仇岩,要他貢獻出寬背讓他靠著,並順手推了推織鈍︰「去,唱一首曲子來听听。」
織鈍噗呼一笑。不知為了什麼。與傳岩逍交換了個眼色,便盈盈起身,唱了曲「望江南」︰「莫攀我,攀我太心偏。
我是曲江臨池柳,這人折了那人攀。
恩愛一時間。」
這一首妓女婉拒青樓恩客對她放下感情的曲子。點明了自己淪落風塵的遭遇,不讓恩客因一時的迷醉而替她贖身,然後待深思轉薄後又惹來一串心傷。
劉若謙臉色乍紅乍白,真的是——生氣了!
一管沾著特殊顏料的毛筆,以精致的畫工在一抹雪白的胸口繪出翩然的蝴蝶。朱紅的顏色很快的滲過肌膚表層,暈染成像是夭生的胎記。
「好了。」傅岩逍收筆,退出床帳外,將手中的筆與顏料、碟交給靜候在一邊的仇岩,一邊的封梅殊早迫不及待的竄入帳內看成果了。
手工胎記咄!多麼稀奇呀。
「別踫,還得等上半個時辰才行。」帳內傳出織艷的阻卻聲。
「知道了,只看不踫行了吧?」封梅殊朝外邊叫著︰「哪天我也來晝個圖可好?」
「有何不可?就晝在你鼻頭上。我明仇岩調那種三個月褪不去的藥汁,包你好看得不得了。」隨口應著,傅岩逍在封梅殊的嬌嗄聲中含笑退出佳人閨房。
兩人閑晃過回廊,月色尚可,立在一盞燈籠下,隨意的靠坐在欄桿上,面對著靜論的庭園。
「照你看,比起那人飛葉可傷人的功力,較量起來,你的勝算如何?」傅岩逍好奇地問。
「我會贏。」仇岩一真的思考良久才遲緩回應。
「去!我又不是要你拼命。」他伸手拍了下仇岩的肩頭,橫了一眼道︰「雖然我不懂武功,但也看得出來他們兩人都是高手。霍逐陽與劉若謙在甫相見之初,看的不是我而是你,想也知道他們有練武者謹慎的天性,只有高手才會機敏迎對足以威脅他們的對手,至于半調子將一輩子人生都花在不可一世上,還有什麼好說的。」
雙手背于身後,不自覺的來回艘步。想著想著,便笑了起來。
「也真有趣。听說劉若謙在江湖上以玩世不恭聞名,他的朋友沒有不被他設計過的,可見是事不關己,關己則亂哪。還有那霍逐陽,據聞他在北方,尤其是太原一帶,只消動動手指便可教地牛翻身、人心翻涌不已了。可惜虎落平陽,龍困淺灘,也得教我這尾地頭蛇壓制了。提醒我日後若存心與人為敵,千萬則在別人的地盤上決戰。」
正好踞步到仇岩面前,他抬頭問︰「我會不會太自找麻煩了?居然跟劉若謙對上,原本想與他合作的。」
「你都是對的。」不善表達情感的異眼永遠忠心而堅持的跟著它的身形而動。
暗岩逍歪著頭打量他好一會,嗤笑道︰「要我真是作奸犯科的大惡人,你就萬劫不復了。」
仇岩不習慣被久視。微微偏開左臉,不讓自己殘缺的面孔嚇人。但很快的,他的臉被一雙堅定的手捧正,與下方的人面對。
「行得正,坐得當,每個人都有資格活得頂天立地。不許自卑。」
面皮嚴重的泛出燙人的熱意,今傅岩逍訝然的挑高了眉。一雙手不客氣的在仇岩臉上模模弄弄。直到仇岩猛然退開一步,讓他雙手落了空。傅岩逍沒開口,不解的盯著他好半晌。但他已把臉藏人黑暗中,讓善于觀人的傅岩逍也沒轍。
丑顏,是仇岩自幼被叫到大的字眼,也幾乎是它的名字了。後來傅岩逍才給他取了個像樣的名字。身世飄零又來自貧苦環境,總今仇岩曾習慣的隱身于黑暗之中,不願為人所注目。不管這三年多來傅岩逍耳提面命多少次,仇岩仍是故我的與眾人隔出一段距離。因為忠心于傅岩逍,所以也守護著傅岩逍納入守護範圍的任何一個人。
然後,也養成了傅岩逍習慣在仇岩面前自言自語的行為。反正有仇岩在,它的喃喃自語不會給第三人偷听去。
「算了。」不再對仇岩的舉止做任何評判,傅岩逍轉身住妻子的宅院走去,接續著原先的話題道︰「我已成功的讓霍逐陽知道我這個為人夫的風流且用情不專。接下來是要做得更過分,還是讓林、貝兩家的人來助我一臂之力呢?其實我覺得天下間再沒有比自由更可貴的事了。身無牽絆︰全無窒礙,天下之大何處行不得也?但不得不說這種日子也得挑人過的。當然我是可以打一開始就成全他們,但凝嫣這些年吃的苦可不能就這麼算了。仇岩,我是不是很奸詐?」
「不。」
「我當然是。」踏入月色里,傅岩逍笑著承認。「我厭煩透了有些男人的自以為是,然後強要女人附和著他們的決定過日子,並且相信那對她們最好;可是相同的,我也很自以為是,總以為最適合我的生活,也對她們都好,其實並不。但至少我懂得改變,三年來沒讓凝嫣真正快樂起來,證明我為她營造的日子不適台她。那就——讓她一輩子因愛情而牽牽念念吧。至少她可以快樂一些。說到這個,她那幾株黃竹還有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