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姊姊沒有下來,下來的是單夜茴。」單晶晶看到有人下樓,一雙眼全盯在那一身今年出品的凡賽斯春裝上,看得眼楮都直了。
呂莫若從未真正見過單夜茴的模樣。她大步走出偏廳,正好見到走廊另一側的一名少女正要步入正廳。
「喂,你。」她叫著,身形也移了過去。
單曉晨停住步伐,看著長相艷麗的呂莫若向她落來。她微凝眉,看了管家一眼,管家立即擋住呂莫若的接近。
「呂女士,請留步。」
「做什麼!?我只是要問她話,你擋什麼擋,走開。」
「你太失禮了,女士。很遺憾我必須請你們離開。」單曉晨不悅的開口。
「只是一個佣人而已,你叫什麼叫。」呂莫若譏誚的回道。她也請過菲佣。佣人嘛,本來就是給人吆喝的。
「他們是維持宅子乾淨整潔的員工,拿薪水辦事,沒有義務接受不尊重的喝斥。阿伯,送客。」
不待總管有所動作,呂莫若已快速沖了過來,冷笑道︰「你以為這里出你作主嗎?別以為你這小雜種住在大宅里有多麼了不起!你不會得意太久的,我——「
「住口!」沉怒的男聲如厲鞭一般揮來,听得呂莫若退了兩大步遠。
唐勁一手提起呂莫若的衣領,將她重重釘在牆上,冷冷的低語︰
「立刻滾。」
「你是什麼鬼東西!我呂莫若可不是被人嚇大的,當心我告得你傾家蕩——「
「你,呂莫若,育有一子一女,當了十來年二線女星,吸過大麻,偽造文書,跳過牛肉場、拍過照、生命中跟過六個男人、做過兩次處女膜整形手術。前天晚上八點,與『巨業』的入贅總經理到KISS汽車旅館開房間。八點進去,九點四十五分出來。沒錯吧?」
「你……你……你……。」啞口無言的女人一消其氣焰,倉皇恐懼的看著眼前冰冷的男人發抖。他到底是誰?……。
「滾。」將她丟給管家料理,唐勁拉住曉晨,遠離有這些人存在的地域。
曉晨將他拉上樓,到陽台的空中花園吹風看風景。
「你感冒了遷到這里吹風。」冷厲的口氣仍在。
「正好可以月兌下你的西裝讓我取暖。」她低沉笑著,無視他未平息的怒火,便要伸手剝下他的外套。
「那女人是什麼意思?還有,根本就不該讓她進門。」他阻止她的手,逕自月兌下外套披在她身上。
她雙手伸進袖子內,揮動著過長的袖子。
「你該開心你不是唯一錯認我的人,而且也不是最後知道的那個人。」
「我不覺得這有什麼值得安慰的。」
「也沒有什麼好生氣的,不是嗎?」
「對。是自己笨,怨不得人。」他靠著漆白的鐵欄桿,眼光追隨著她。
她笑著搖頭,不再接續這個話題,靜靜享受陽光。
一會,佣人送上來午餐及茶,問道︰
「唐先生要與小姐吃相同的午餐或是另外點餐?」
「相同的就行了,不必再麻煩。」
在藤椅上落坐,他打量著單曉晨的午餐。少量而精致,賣相美觀講究。
「這些餐點都放了幾味中藥材,但吃不出藥味。」她打開一盅煲湯,要他也喝一杯。
「挺清淡的。」喝了湯,吃了幾口菜,發現她的口味偏淡,爽口而不膩,而且果真吃不出藥味。
「嗯,外邊的東西常放了太多油,卻又不夠入味道地,味道太重又不喜愛,所以我不吃外食。」
「你很難養。」他結語。
她抬頭看他。
「如果不以評估我當你妻子的可能性為前提,你可不可以別再挑剔我了?你想讓自己死心也不該一再打擊我、否定我。」
他頓住。久久才回道︰
「對不起,你有錢不是罪過。」
她淺笑道︰
「我很希望自己窮,或者是庶出的女兒來符合你追求的條件。但我畢竟不是,也作態不來自己很能吃苦。我沒吃過苦,不知道所謂的苦是什麼,因此我講不出大話,只能敞開最真實的自己讓你看清。我,仍是我,倒是你早已變了數變,讓我難受了。」
「你相當聰明。」如果她笨一些、驕氣一些,他就可以把持住自己的。這樣的一名閨秀,他懷疑有哪一個男人能不拜倒在她腳下。
能得到她的男人,絕對是全天下最幸運的人了。
他嫉妒那個人,嫉妒得心口猶如千百根利針齊刺。
「唐勁,你……今天來,是因為舅舅要你來嗎?」
「對。他很擔心你。不過看來你好很多了,此昨天有血色有精神。」他毫不遲疑的把自己的憂心藏住,公事公辦的口吻不露破綻。
「你受外公委托保護我,會多久呢?」她垂下眼睫,撥弄著盤中的食物。
「直到……你哥哥回來,或你出國留學。」其實老爺子只吩咐直到呂莫若停止糾纏,他便可卸責。
「你知道我將出國念大學?」她訝異他會知道。
「嗯,靖遠提過。他希望你到美國,讓他看得見。」
「再一年,說長也不長了。也許我不會再回來。」她頭垂得更低。
他震動,雙手悄悄握緊……。
「什麼意思?你的家在這里不是嗎?」
單曉晨微微笑著,笑容有些落寞。
「這宅子住了十個人,但我只有我自己。去了美國,有哥哥;到了加拿大,有外公他們。那兒還有一座農場,養了一匹要送我的馬,天氣也適合我這種鼻子不好的人。台北太潮濕了,過敏怎麼也根治不了。相較之下,台灣哪有什麼值得留念的地方。沒有思念的人在,故鄉也會像異鄉。」
「你父親的家人,還有三個舅舅都在這里呀。」她想走了?她不想回來了?恐慌涌入心口,他口氣嚴厲了起來︰「你一點也不在乎在國外被人歧視為次等人嗎?」
「那就嫁給當地的人吧。不會嫌我太有錢的人必定存在于世上。」她漫不經心的說著。
「你就不怕別人看上你的錢嗎?」
「那又如何?難道我得找個比我有錢的人來確保對方的目的不是我的錢嗎?凡事若是計較太多,哪有快樂可言。」
「你太天真了。」他終于拍了桌子表達怒氣。
「是你太拘泥了。」她站起身,走到觀景台向下眺望。知道他有跟過來,並幫她擋住風口,暗自淺笑,對著身後的他道︰
「我的母親,在嫁給我父親之前,曾談過一次戀愛。那個男人有才氣、有傲氣,所以愛我母親愛得很辛苦,然後變得反覆無常。我母親手記上說︰她不認為嫁了他會幸福。他太傲、太在乎別人評量的目光,太怕別人笑他娶了富家千金得到多少利益;因此他最後懇求母親等他十年,等他有一點成就必會回來娶她。母親沒答應。她的身體太虛弱,結婚只會拖垮他,而且只怕沒命等他那麼久。于是平靜的與他分手了。」她轉身看向他。「那個男人必定會一輩子記住她的,因為她默默的暗中資助他出國深造,也撮合了一直暗戀那男人的女子成夫妻。在男子成為名建築師時,也明白了他命中的貴人正是他念念不忘的初戀愛人。七年前他回到台灣,哭倒在母親墳前。我親眼看到那一幕。一直在想,這樣的分手真的是比較好的選擇嗎?為了男人戰勝不了的自卑,好好的一段感情真的必須就此犧牲嗎?也許那男人在母親心目中的分量不是那麼重吧,因為那男人不夠勇敢到足以承擔壓力,不值得母親愛到不顧一切。到最後,母親仍是最愛自己。不知道這是幸還是不幸。唐勁,你是一個絕對會成功的男人,而且不是那種到了中老年才見得到成就的人。這樣的你,不該是會自卑的人。我只願你是單純的厭惡千金小姐,而不是自卑于身家的落差而佇足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