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小孩子,你不懂!」她叫,天啊,他為什麼這麼「番」?
「你才不懂咧。」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番」的女人?都跟她說幾百次了,還是不懂。
他雙手改而摟住她。
「那你說,要長到幾歲才算成人,你才會把我的話當話听,而不是當成放屁?」
她努力爭取呼吸的空間,正好與他的下巴頂成一氣,又遭他吻的突襲。
「至少……至少是你畢業後,當完兵,工作穩定了,真正成了大人,你才會真正知道自己要什麼。」
他看著她。
「好,如果到那時,我還要娶你,你就不會有藉口了吧?」
拜托?哪能這麼說的?他們根本沒有愛情存在,至少她對他並沒有那種感覺。出社會之後若他心意未變,也的一步一步來啊。
可是望著他霸氣凶氣勃發,番得不可思議,恐怕與他談到公元二千年也不能扭轉他一丁點念頭。她無須再多說什麼反駁的話讓一切更夾纏不清,因為他只會更反叛、更固執,弄到最後她什麼事也做不成了。搞不好他一個興起,會跟她回台北,直嚷嚷要與她結婚呢。
「發什麼呆?回答我呀!」他吼著。
「好,衍澤,你要乖乖的,一旦出了社會,工作平穩之後,如果你真的想娶我,那就來找我。」
這時他才稍見滿意之色的放開她,又吃起食物,不再咄咄逼人了。
她吁了口氣,輕道︰
「這次我下高雄,主要是幫你開個帳戶。如果你怕錢放在身邊守不住,那我就沒星期匯三千元當你的生活費,要是突然有急用,可以打電話告訴我。再來,我會把一百萬分別定存在郵局以及銀行;一百萬的存款一個月莫約有五、六仟元的利息。我算了一算,足夠用到你畢業之後還有剩,將來要創業也算小有本錢。」
他不在意的點頭。他的女人怎麼理財,他都沒意見啦。伸手撈住她的肩,她一口壽司,感覺心情開始大好了起來。
***
在大學的生涯中,清秀佳人絕對是男生們追求的重要目標。尤其像常夕汐這款溫文秀致、脾氣看起來好的不得了得女子,打一開始就被數人盯上了。
到最後,與她走的最近的,是同屬「慈暉社」的社員兼社長的洪俊城。他是一個斯文且充滿愛心得大男孩,不僅每個周末帶領社員到育幼院、孤兒院照顧小朋友、打掃環境,平時只要一有空,更會去大學附近的老人院陪老人說說笑笑。
認識他們的朋友都說他們看起來是最登對的才子佳人。至于他們兩人,反而不若外人所看來的已然被配成一對。洪俊城有沒有那個心思不得而知,倒是常夕汐一直是情感遲鈍型的。
倘若說她曾對瑰麗的戀情產生美麗的幻想,早也在這些年教鄰家惡男孩給弄得迷糊了。她一直沒機會去體會青澀的憧憬,青少女該經歷的心情全教小惡男的出現而消蝕了,根本沒有談風花雪月的時間。
一切總是突如其來,教她在非關情愛的時刻失去初吻,以及種種理應是情人間獨享的親動作,全教那小男孩做足了,奪去了。
她知道她尚未經歷愛情,與紀衍澤之間也只是憐惜的心腸。他太小,小到不到入情人的考慮之內,也永遠只當他的宣告是小孩子的無知。
但,卻又因為紀衍澤的行為,造成了她習慣性與異性保持距離;這是很難清的情況,但確實成了她與男性之間的無形牆。她不能領略男性的友好表示代表了追求之意,她欣賞洪俊城的行為,卻從未有綺麗的念頭。
或許也該說,是她自個兒遲鈍吧。心中期待著愛情,卻無法機敏的發現身邊男士們傾慕之意。
紀衍澤自然也是干擾她敏感度的重犯之一。
由于社團與功課耗去了她所有時間,她三年多來沒有再南下去看紀衍澤,反倒是他寒暑假會回中部,偶爾可以見上一面。他應該也挺忙的吧?她每個月打電話前去問候,幾乎都撲了空。
令她放心他的原因是他的成績單會寄來台北給她看,有及格邊緣的、當掉的、重修的,大體看來不若她當初所想的那般不堪,著實放下了心。至少他有乖乖上下學。
現在,她大四了,屈指一算,今年的紀衍澤也算是滿二十歲了,是法定成年人的年紀,一定要去為他慶祝一下。半年前看到他時,真的差點認不出來,他變成熟了不少,已沒有當初甫入學時的番蠻不講理,一逕的佔她便宜,要她管理他的一切瑣事……
可是,似乎又有一些改變是令她憂心的。他內斂了,不若以前不爽就罵,不悅就打,凶狠之氣打了一架就消失無蹤。這樣子,是好還是不好?尤其他的戾氣並未稍減,走在路上,生人自動回避。
她一直有個懷疑——他會不會真的加入了什麼幫派中混起角頭來了?
「夕汐,發呆啊?禮物包好了嗎?」洪俊城抱著一大堆故事書走入社團辦公室,笑問著。
今日是周末,大四了,兩人的課都不多,覷了個清閑的早上時光,趕著包裝故事書,下午好去孤兒院送禮物。
她回神笑道︰
「對不起,又神游太虛了。」
「在想你的弟弟嗎?」近一、二年比較相熟之後,他們的話題也深入到提及她寶貝的」弟弟」。並且他也發現,她的話題常是不自覺繞到「紀衍澤」身上,便再也轉不開了。
「是呀,我想到下個月十四號是他滿二十歲的生日,一定要替他慶祝才行。」
「可是你們近二年來不是漸漸不來往了嗎?甚至電話也打不通。會不會是他已不需要你的關切了?」
她不好意思地低頭微笑。
「我一直都挺多事的。像以前,也是我纏著他不許做這做那的,煩得他只好順了我。其實仔細想起來,他並不要我多事,這種出身的孩子都比較具有野生動物的特性。他不要別人多事,不代表不需要伸向他的溫情。何況,在得知他真正孑然一身之後,我總希望能為他做一些什麼。他能獨立自然很好,但不能因為他獨立,我就不必在付出關心呀。而且,老實說……」她忍不住吁了口氣。「為他做二十歲生日之後,若他真正不再需要我多事,那我是該好好與他道別了。」
陽光穿透窗戶玻璃,投射在他秀發上,映出一根根金絲在烏黑中跳躍。她羞赧的嬌容引人緊緊盯視,忘情擷取而不自知,任由一抹不自覺的憂郁落寞爬上她眉梢。
沒有血緣關系的姊弟情,畢竟是薄弱了些,時光在走,班駁了情深義重的前塵舊事,終究是一筆勾銷,兩兩相忘……
「你是個非常美麗的女孩。」洪俊城溫柔說著。
「啊!」她低叫一聲,雙手捂上泛紅暈的頰。她並不算美麗呀,他在胡說些什麼?
他似乎明白她在想什麼。
「不,不只是外表,更是來自一顆美善的心。你是真正不為任何回報而去對陌生人付出關懷的女子,讓我幾乎自嘆不如了起來。尤其難得的是你來自正常的家庭,不像我因為在孤兒院中成長,後來被親人尋到,收養回去,在有能力時,努力回饋教養過我的場所,將心比心的對那些無依者付出關心。」
「不同的,因為我與他是鄰居,而且每個人都討厭他,認為他一定會變壞,會成為流氓。我只是在想,如果有人肯付出一點關懷,一點點教養,指導他走向正途,那麼,他就不會被逼得只剩歹路可行。其實我也只是為我自己著想,因為當他真正變壞了,遭殃的可能就是我們大家。而且,剛開始時,我只是不想看到一個有父有母的小孩居然幾乎天天沒飯可吃,然後,任人心依恃著生存的本能開始覺得掠奪他人也理所當然。他還只是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