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墨鏡架在直挺的鼻梁上,她閑散走近他——以及他身邊的女人兒。
那是一家具知名度的精品店門口,社交界名花之一的湯氏千金,以及與湯氏有其姻親關系的劉氏千金,正公然在大街上大發花痴,搶玩具似的纏著風御騁。兩名千金腳旁各放了數十袋「瞎拼」之後的成果,而他們的司機正開著門恭候大小姐上車哩!
唯一的紛爭是兩位大小姐都希望帥哥上她們的香車,而不允許另一個花痴獨佔。
哦喔!
這個風御騁有帥到讓女人大打出手的地步嗎?恐怕是沒有吧!不過是這些被寵壞的千金們為了面子問題不允許自己斗艷失敗吧?可想而知,她們生命的意義有多麼貧乏。
方箏悠閑地靠在一根柱子上看戲,而風御騁發現了她,也筆直朝她走過來。
「你出來透氣?」他問。
「順便看戲。」她笑得不懷好意。
風御騁也笑了,掏出口袋上的墨鏡,遮去他眼中呈現的厭煩與不耐;也與她相同,靠著柱子。忘了身後兩名大小姐。
「風,他是誰呀?」因著狩獵本色,以及千金小姐之生命意義,見到帥哥絕對是寧錯殺,不錯放的。兩名千金小姐當然立即偎了過來,睜大眼為帥哥打分數。
方箏索性也不回應,一手擱在風御騁肩上,瀟灑地任人品評。
他的黑與他的白,正是帥哥極致的兩種類型。斯文的男子須俊美;冷酷的男子須性格,就不知在女人眼中她有沒有法子比得過風御騁這個真男人了。
「這位先生,你叫什麼名字呀?」湯千金眨了下眼,很嫵媚地問著。
「我叫劉美仙,就是美若天仙的意思。你呢?」劉千金風情萬種地伸出手背,等白馬王子印下吻跡。
「在下方箏,幸會。」方箏當然沒有興趣拿自己的嘴巴去給兩只萬巒豬蹄下印痕。一一回握過手,拋了兩記媚眼,趁兩名千金目眩神迷時,道︰「我與這位風先生有些小事要談,必須先走,相信兩位大美人兒不會介意吧?再見了,後會有期。」
「哦,是嗎?再見……」湯、劉二千金呆呆地揮了揮手,目送他們離去,久久不能回神——
拉著風御騁踏入一家泡沫紅茶店,上了二樓的包廂,方箏才為時已晚地問他︰
「沒關系吧?陪我喝杯茶,剝奪你與美人逛街的時間。」
「如果有關系呢?」他反問。
方箏摘下眼鏡,也順手摘下他的,在極近的距離下,眼對眼地回答他︰
「那我只能說抱歉了。如果你想唱反調說你其實非常享受美人恩的話。」將墨鏡放回他胸前口袋︰「你實在不像當人家手下兼小的人。」
他抓住她欲收回的手,一同平貼在他胸前。隔著小茶幾,他們在桌子下的腳也沒有選擇地互靠著。對陌生人而言,這種包廂設計,根本是一種危險。
「你的打扮很對我的味。」他低語。
「充滿男人味?」
「中性的嫵媚。」
如果此刻她正在喝水,包準會嗆到必須立即送醫。中性的嫵媚?這是哪一國的說法?
方箏戒備地申明︰
「我沒有同性戀傾向,如果你有,請去找男人。」
「我也沒有。因為你是女人。」
「如果我是男人呢?」
「那我就必須是個同性戀了。」他輕笑,在她收回手前,烙下一記唇印。
靶覺像被燙到,她低頭看著,然後疑惑地看他︰
「我們曾經認識嗎?」
「我認識你。」
與這個人聊天大概沒有人可以聊得暢快盡興吧?方箏很懷疑這個人會告訴她,她想知道的事,索性不多說了。正好服務人員端來飲料與點心,她低頭吃著,補足待會開會時必須消耗的能量。
「喝酒嗎?」他端著他點的調酒,問著。
「上班時間不喝。」
「你到底得罪過多少人?」
很突兀的問題。但沒有令方箏模不清頭緒,仰頭一笑︰「不少吧!除了你工作過的那幾位之外,再加上一些看得出來,以及看不出來的,十來個跑不掉。」
「不怕嗎?」
「如果怕有用,我會怕他一下;可是因為怕沒有用,我只好選擇面對了。至少目前為止,我還活著。」
風御騁又道︰
「你們方氏成立近五十年以來,多次與人合並,又拆夥,歷代接棒人又是在二十出頭的年紀掌實權,並且不留情分地汰換元老,給一筆退休金叫人走路,為了革新不惜大肆破壞,結了不少怨氣。自從你接位後,年輕氣盛也得罪過不少人,只要是私生活不檢,或背地里搞七捻三的人,全被你當眾唱名給予難堪。仗著跆拳道四段、空手道三段的身手橫行至今,即使被人派打手警告,也在打得人落花流水之余上門去嘲笑他人專派軟腳蝦供你當沙包打。」可以說打方箏十八歲接近公司業務,步入社交圈以來,因著年輕氣盛,干過不少天怒人怨的事,雖是伸張正義,但欠圓融,難怪被人恨之欲其死。
哇!這老兄的金口難得一次掉出那麼多話,也確實是將她查得好清楚呀,在她二十一歲以前確實做過不少結仇的事,的確是仗著年輕氣盛,不過近三年來她的「氣」已被磨得差不多「盡」了,也終于明白那些被富家公子玩弄,甚至搞大肚子的小女生,其實沒有表面看起來的無辜可憐;如果她們不曾妄想飛上枝頭,所以用獻身、懷孕來當手段,哪會有那一步的結局?只不過其「犧牲」並沒有換得婚姻寶座而已,各須負一半責任啦,所以她沒再雞婆下去了。但仔細結算下來,中青生代的小開們恨她的人的確不少。沒法子,她雞婆嘛!
至于方氏所結下的怨,就只能怪元老們太食古不化。沒有前瞻性的眼光,只會死守成、不創新,拼命否決每一任新官的三把火,索性,火把率先將他們燒個精光;歷任合夥人也是相同的原因與下場。
實在是方氏的接班人都太早入主當王,難免會引來老人們不悅和輕視。大刀闊斧的革新想要不受阻,就要有舍才有得,急躁到懶得說服那些臭石頭,而方箏的父親與叔父都是火爆浪子型,當然怨就結得多了。
也之所以這一代的方氏子女都有絕佳的防身能力,以防被暗殺。
往者已矣,來者猶可追。
看,她方箏現在多麼與世無爭,多麼溫和不入世呀!
方箏好奇地問他︰
「為什麼知道這些?」
他笑︰
「你知道我等待你六年了嗎?」
她瞪大眼。六年?
「我確定我們沒見過。不過我倒是相信你的出現對我沒有惡意。」
「不,我們見過,而且是‘相親’的方式。」
「相親?除了拙拙的學生畢業照之外,我想我沒有什麼照片可資外流,並且給你‘相’中吧?」
他並沒有打算回答,看了看手表︰
「你得回去開會了。後天見。」
後天?他又怎知道她有會要開?
忙愣之余,教他輕吻了下。迷惘的感覺,不舒服地兜上心頭,怎麼也甩不開。
「蝶起,你認為是怎樣的男人會愛上我。」
三更半夜,輾轉難眠,破天荒睡不著的方箏直接打電話去騷擾她眼中的智多星羅蝶起。
那頭,羅蝶起用她被吵醒的低啞聲音道︰
「怎麼樣的男人並不是重點。只要他是以讓你的心產生波濤。」她又問︰「這男人如何?」
「神秘、詭異。」
「大概也令你好奇吧?只要是令你好奇的,那八成跑不掉了,否則任他奇詭萬分,神秘透底,又哪能令你的眼皮動上一動呢?」
「對。」方箏點頭應著︰「可是……怎麼說呢?那感覺很難形容,我會喜歡這個男人,但討厭模不透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