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公然的卿卿我找,火辣辣唇舌接吻的鏡頭真會令我張口結舌,更別說互相的雙手了,我幾乎可以看兒火花迸射在他們四周。
我的眼光後來只專注在一對吵架的情侶身上,互相指責,但又穿插著親密的舉動;後來又因為一個女孩介入,讓原來女主角甩了男主角一巴掌,掩面跑走。然後形成三人追逐戰,消失在轉角。
戲落幕,我也呼出一口氣,幾只鴿子向我走來,我從紙袋中掏出面包,撕成碎屑。不一會我差點被一大群鴿子所淹沒,嚇得我忙把面包拋得老遠,這些鴿子也太不怕生了,一點也不羞怯……唉,就像愛情。
人心都是不知足的。在體會愛情的美好之後,緊接而來的,就是會各種以愛為名的要求,一輩子忠心、一輩子只愛一人、一輩子如何如何……
一輩子可是很長的時間呵。戀愛這東西有什麼權力去約束無止境的未來呢?因為愛了人,所以不允許對方有所叛變,便設下一道又一道連自己恐怕也遵守不了的要求,以確保自己的權益。面包與鴿子,多奇怪的比喻。愛情是面包,鴿子是那些附屬于愛情上的要求。
相愛成痴是很恐怖的。住住深想到毛骨悚然,才又慶幸自己未曾深陷。
我想念樓逢棠,從不抑止自己有這種念頭,思念是一種難得的情緒,何必抑止?他是個值得思念的人。其實兩日前我已寄了封信給他,沒意外的話一星期後他會收到。分開是給彼此機會,我不認為他會狂怒,但霸道的天性會使他難受好一陣子。
「嗨,還好嗎?」
應寬懷的朋友先出來,以簡單的英文問候我,深棕色的眸子有保守的溫暖,與一絲絲興趣。他叫威廉.昆汀,英國某知名學院的副教授。我與應寬懷正是叨擾他住所的食客。
我點點頭,慶幸語言不通,這男人長相不錯,但我不想太早去考慮另一名男伴的可能性,尤其在我還思念樓逢棠時;而且,我想能令我有好感的男人已浮現具體必備的條件了。花心不專情最好,二要具有扎實豐富的內在,我似乎已不能忍受言話乏味的人種了;然後,體格好、容貌佳,嗯……樓公子給了我過高的企盼,讓我對男人益顯挑剔。也許過一陣子標準可以略降。
昆汀先生又比手劃腳了些什麼,我一律保持面部空白如呆瓜,笑看這樣矜持又保守的男人無措的表現肢體語言;這種會放真情的男人絕不在我的條件之內。
「我想他是在問你這位迷人的小姐,是否想到對面喝杯咖啡。」一個帶笑的聲名打斜里穿插進來。
我與昆汀一同轉看向身邊那個說中文的男子。
那是一個漂亮的男人,並且看得出來是混血兒,黑中常棕的卷發、古銅色的皮膚,顯得一口白牙的健康、黑眼、立體的輪廓、高大健壯的體魄,西裝革履,並且正笑得一臉邪氣地看我,眼光毫不忌諱。
「你是台灣女孩吧?那里正是家母的國度,我只去過幾次,卻未曾見過如你一般迷人的女子。」他自在地說著.並不掩飾自己的無禮,欠了︰「我是華倫.威爾特,中文名字叫鄭華倫。你呢?」
這樣子的狂妄真是令我大開眼界,哪有人搭訕搭得天經地義,那口氣像我不回答就失禮似的。
我笑了出來,瞄著他手上的公事包,瞄著他身上純手工的昂貴西裝,這人是出來洽公的吧?也應該是有些地位。並且深受女人愛戴,才會放肆到這種地步。我那樓大少可不曾這麼囂張又沒品呵,我怎麼也想像不到樓逢棠沒事跑到大街上去搭訕美麗女子的蠢樣;他才不做這種事,他只會「欽點」願意被金錢收買的女人,玩貨銀兩訌的游戲,他沒那麼……嗯……羅曼蒂克!不過,我想當街的馬子比較省錢吧!這種發展出的關系除了只須出賣色相,便成了,不必談價碼的。
我在回答混血兒俊男之前,先起身勾住昆汀先生的手臂,語言雖不通,但我以行動保住他的面子與尊嚴。
「威爾特先生,你這是在追求我嗎?」
「我向來不放過每一位美麗佳人的芳名。」他回答得狡猾。
「這真是要不得的習慣。」我笑著批評。
一陣微風拂過,撩起我長發。我訝異地見到陌生男子一臉著迷。這是樓逢棠專有的面貌哩!
「你的頭發是你全身最精致之處。」
我仍笑著,突然願意告訴他名字。
「我叫任穎。任性的任,穎是月兌穎的穎。」
應寬懷已走出畫廊向這邊走來,我挽著昆汀先生要走過去。「再見!很高興在英國遇到會說中文的人。」
「嘿!我能知道你的住處嗎?或電話?」
我已走了數步,同他揮揮手︰
「不了,我即將去法國,如果有緣,就讓我們在台灣相遇吧!到時我會考慮與你約會。」
他站定,以大大的笑容告別我,眼中閃著「等著瞧」的訊息。我再用力揮了下手,便與應寬懷他們上了市公車回郊區了。
我認為這個華倫什麼的,只是我在英國的一小段有趣插曲。但其實不然。
真不知道我該不該為此大叫該死,還是些微感到慶幸?總之,他居然成了一個關鍵,讓我的生命不得不來個大逆轉。似乎老天早已那麼注定。
***
到法國之後,日子才真是悶得慌,應寬懷忙翻了,而我什麼地方也沒玩到,只能每天在飯店方圓一公里之內散步,以不迷路為原則。天天喝咖啡,坐在露天咖啡座上沉思,一旦我離開法國,恐怕已將胃給喝出一個洞。沒有導游,法文又一竅不通,反正來日方長,我也不是非急著要四處玩不可,只是近些日子以來不安的感覺直梗在心中。
數數手指頭,出國已有二十多天,壞預感讓我心煩。我正在期待預感不會成真,二十多天了,月事未曾來潮,可是我一直都有用套子呀!除非我也與母親一樣倒楣,用到了一個有破洞的?不會吧?我不要小孩的呀!
據說每十對夫妻就有一對不孕,並且為了有小孩而費盡心思財力,怎麼想要的得不到,不該要的卻偏偏中獎率高得嚇人?
唉!無力地拖著腳步回投宿的飯店,開始有了「自作孽不可活」的自覺。
由于看著地面,沒有注意路況,一進飯店,我便撞到一堵肉牆,連忙道歉︰「對不……」
來不及說完,我的臉已被有力地托起,我最後的聲音梗住了。呀……呀…………樓逢棠!
我眼花了嗎?
「你看起來快暈倒了。」他輕松地笑著。但眼中堆聚的風暴一點也不輕松。
「我……」我根本發不出聲音,也不知道能說什麼。
「走。」他摟住我,往電梯而去,
不一會我已在他的房間中,可是我依然還沒從驚嚇中回神。
「這……這算他鄉遇故知嗎?」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漸漸露了笑容。無論如何,在陌生的國度看到同色同種的人已是極喜悅的事,更別說恰巧認識了。只是他怎麼可能找到我?哦不,他怎麼可能會找我,進而真正找到我?我的訝異大于一切情緒。
「你可以說「好巧」,也可以開始解釋為什麼。」他坐在面前,像是隨時要撲殺獵物的老虎。表示他累聚的怒氣一如即將爆發的火山。
只是,他有必要氣成這個樣子嗎?也不過是我離開他而已。
「樓逢棠,你為什麼生氣?」
他不可思議地瞪我,嚇得我往沙發中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