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那二少爺是存心讓你受辱的,他還留下了紙條,說明他已有意中人,要追求他的佳人而去,對小姐說抱歉……他無法娶你了。小姐,咱們老夫人看了差點昏厥過去呢!派出去找的家丁至今沒有消息。」
原來,表哥已找到心儀女子了,幸好大錯尚未鑄成,否則她罪過大了。相信表哥會欣賞的女子,必是聰慧美麗,並且足以匹配上表哥風采的不凡女子吧?幸好她沒有誤了表哥的幸福。相信表哥是為了將來不委屈到任何人才下這種決定的吧?
一時的難堪何妨?好過一世的痛苦不絕。
能不拖累任何人,就不要拖累,而且,她已沒有心思去打算自己的終生了;表哥的離去,也是給了她解月兌。
「碧映,替我換下這衣裳。」她吩咐著。
「小姐,可是……」
「婚事沒了,不是嗎?」
「但」
正要說些什麼的碧映卻讓自己的母親王大娘沖進來打斷,她氣喘吁吁地呼叫著︰,「使不得,夫人交代,吉時一到立即拜堂,這等家丑不能在全京城的人面前張揚,無論如何也要先拜堂再說,事後該如何善後,待咱們關起家門再談。表小姐,您委屈些兒吧,夫人已挺不住了。」
是呀,鬧這件丑事出去,躍日齋的威信大大受損,全山莊頓成笑柄,以後出門如何見人?光沖著這一點,無論怎麼做都必須若無其事地挨過今日。
「娘,可是新郎倌不見了,我們去哪里變出一個二少爺來拜堂?而且今日前來的賓客都是名紳巨賈,誰沒見過二少爺?隨便找人充數,如何使得?」碧映大大反對,穿嫁服拜堂豈能兒戲,經此一次,如果下回小姐要再穿一次便會成為不貞的表征。寧願讓人笑二少爺,也不能讓小姐受委屈;這是她心中唯一的信念。
王大娘不理會女兒,一逕看向沉默不語的雲淨初︰「表小姐,您委屈了。」
「不會的,王嬤嬤。只是,與誰拜堂呢?」
「大少爺已穿好新郎袍了。」
雲淨初的平靜表情再也不能力持安好。她顛躓了下,險些跌倒,幸好碧映機靈地扶住她。
韓霄要與她拜堂?
「娘,這拜堂是真的還是假的?大少爺不會趁機欺負小姐吧?」
「傻話。你少多嘴!大少爺肯出面收拾還不好嗎?」王大娘丟給女兒大白眼。
在她心中,大少爺與表小姐更為登對,成了真正的夫妻有何不妥?也許那正是二少爺的意思呢!他們這些在韓家工作了一輩子的元老們,哪一個心中不做如此想的?
只有新一輩的小伙子才看不清狀況。
外頭傳聲而入,宣布吉時已到,要王大娘帶領新娘到正廳拜堂了。
這情勢,誰也無力扭轉乾坤了。
只是……她的心為何跳得這般激狂?她臉上的熱潮為誰而起?渾身期待所為何來?他……只不過是情急之下充當一次假郎君而已呀,而她居然反倒有了待嫁的心情。假的,拜完堂後,他的責任已了,她怎麼可以……緊張又期待?
碧映不理會母親正忙著替雲淨初戴鳳冠與喜帕,拉住她的手︰「小姐,別委屈自己,若您不要,奴婢說什麼也要阻上他們押你去拜堂。」
「死丫頭片子,你胡說什麼」
「王嬤嬤、碧映。」她輕柔安撫︰「吉時到了,別因咱們而擔擱了吧。」
她將意願表明得很清楚。
王大娘暗地里擰了女兒的腰側一把。在扶小姐出閨房時,說道︰「丫頭,你就留守這兒,將小姐的日常用品打理一番,喚人搬到大少爺宅院去。」
「知道了。」
回應的是碧映丫頭氣呼呼的聲音,她都快流下眼淚了。為什麼所有人居然任由這種荒唐事發生?可惡的二少爺,害慘小姐了!
所有人都相信新郎是韓家大公子韓霄。
喜帖上的手腳當然是朱追闊與韓霽做出來的好事。這也是韓霽親自寫喜帖,封上封泥,才喚人去下帖子的原因,連韓夫人也不知道。
喜帖上早說明了是韓家長公子與雲淨初小姐的大喜。雖然有些人知曉是韓家二少爺與雲小姐有多年婚約,但今日娶妻的卻不是老二,而是老大,大伙頂多心中嘀咕,倒也不敢去探問原因。會有流言是必然,但韓霽已把傷害降到最低,頂多日後讓人嘲笑罷了!
可是,何妨?能夠讓有情人成眷屬才是最重要!
韓霽料想自己也許必須躲上半個月才能回家,但他已修了封家書派人交給母親,相信她看完後能了解一切勢必是該這麼做;而大哥那邊……嗯,他的皮要繃緊一點了,因為在三日之前他百般信誓旦旦會在迎娶日之前宣布解除婚約,並且絕不傷害淨初的心,如今他卻一走了之。
同謀的朱追闊也沒膽留下來吃喜酒,匆匆干了一瓶女兒紅,意思一下之後,陪他一同出來了;因為他相信結拜大哥很快也會給他好看的!這些天為了分散韓霄注意力,他不僅找了些「狀況」要他去拔刀相助,最後索性放迷藥、點睡穴,直到今晨才弄醒韓霄,讓一切無可改變。他此刻不溜,更待何時!
唉,韓霽的計謀真會害死人。朱追闊這輩子從沒做過這麼卑鄙的事,還落得大哥大喜之日,沒膽去慶祝的窘況,虧大了哦!
「喂,韓霽,咱們真必須躲半個月呀?明日回去讓人揍一頓也就罷了吧!」
「可是,倘若生米尚未成熟飯,如何是好?送佛送上天,咱們還是多在外游歷數日吧!」
兩人在皓月當空的星夜里,倘佯在晝舫中,愜意地享受春夜的涼爽。
「就這麼每天賴在船上混日子?我這粗人勞碌慣了,不能過太好的日子,你公子還是自個在此逍遙吧!索性趁此時日,我到六扇門打探看看有無盜匪錢可賺。」
「那朱兄慢走,小弟會在此中候著。」韓霽優雅地拱手。
就見朱追闊下袍一拽,腳下一縱,瞬間平飛出船身十丈遠,緩緩落在湖面上,點了根水草,再一次飛縱,便已到了岸邊,回身揮手。
「好!」韓霽伸出大拇指贊著,瀟灑地暫別。
他們沒料到的只有一點在「逃難」的半個月內,他們各自遇到了今生的伴侶,完成了自己的姻緣。
這算不算是老天爺贊賞他們「犧牲」所丟下的回報?姑且稱是吧。好心有好報嘛!
龍鳳喜燭點綴在案頭,偶爾蠟芯兒傳來「滋滋」的火花聲,在這全然陌生的房間,充滿著韓霄特有的陽剛氣息。
她覺得惶恐,環境陌生,感覺陌生,四周空蕩蕩的,原本服侍她的丫鬟們全被留在芙蓉軒;這邊外廳守著門的,是凌霄院專屬的僕婦與王大娘。
一切都是假的,但為什麼沒有人來接她回芙蓉軒?畢竟「戲」演完了呀。可是,所有人的舉止讓她感覺到真實,太過真實了,彷佛她真的嫁給韓霄似的。怎麼回事呢?姨娘為什麼沒有來?碧映在哪里?雲淨初開始感覺到害怕,雙手緊絞到泛白……老天……她正在預測一件可怕的事,並且不知道自己會是歡欣,還是失落。
門內的佳人芳心惶惶,門外的新郎倌卻被人攔個正著,拖延了他會佳人的時間。
韓夫人在庭院走道上攔住韓霄。
「二娘?」他僅挑著眉。
「你要……這一切都是真實的嗎?」她低頭地問。
「我要她。只是沒料到這般快就可以迎娶到她。」沒有「假」拜堂。雲淨初已是他名正言順的妻子,與他一同跪拜過韓家列祖列宗的長媳,沒有人能改變這一點。
他堅決的口氣令韓夫人放心,卻也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