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肉骨粥端到書房,見封琉正在電腦前研究她昨日接下的那筆生意,一邊以傳真機調度聯絡。接到生意的好消息足以令他興奮得廢寢忘食。
「你餓了就吃,我回去了。」
「嗯。」他頭也不拾。
顏茴伸伸懶腰,打算回家好好休息,在心中決定不必告知他小惡魔他們的事,反正他們不會出現了嘛。既是一場惡夢,何必重提呢?對不?
等等,天花板上怎麼會有聲音?
是老鼠吧?她快步地走出書房,為自己的疑神疑鬼感到無聊,在害得他們雙雙上手術抬挨刀之後,那三名小表哪來的臉再出現?除非他們的臉皮比鱷魚皮更厚,不會的,不會的……
「哈羅。」
顏茴低頭疾走,喃喃念著︰
「不會的,我沒看到一名類似天使的東西在對我打招呼。」是幻覺,是幻覺……
「喂!女乃瞎啦!」這回換女童音擋在她面前。
顏茴再度若無其事地閃過,堅持目標是大門。
「我沒有看到任何拿紅線,自稱仙女的東西。」聲音已有微微地絕望。天呀……地呀……天地諸神諸鬼呀,她上輩子到底做過什麼天地不容的事,要這輩子過得這麼慘,讓三名異類來陰魂不散地害她?
在她要伸手握門把之前,總算有一點點放心,一點點肯定那果然是幻覺,因為她的契約人並沒有按著出現……
然而,這種自欺的慶幸只維持了一秒,當大門打開之後──
自稱有史以來最俊美無匹、任勞任怨、為工作鞠躬盡瘁的那名惡魔先生,正擺了個很「酷」的pose迎接她崇拜的眼光到來;並且他很滿意地看到顏茴嘴巴張得很大,大到可以容納一顆足球來射門。
「親愛的小茴茴,想我嗎?念我嗎?我回來了,快快感謝撒旦王的厚愛。我們地獄公民向來不是背信忘義之徒,如果女乃這二十四天來因見不到我而悲傷,請相信我絕不是有心的,實乃人在「江湖」──玉山,身不由己呀!」荼靡做了三分鐘即席演講,無非是要讓顏茴明白,地獄來的惡魔絕不會做那種有頭無尾,讓人類大失所望的事。
顏茴伸手捏了把荼靡的臉頰,再捏了自己大腿一下,終於肯定地明白,在這時刻,她必須用哀號來應景──
「天哪……讓我死了吧!」
「你要上天堂嗎?」紅心快樂地飛過來。
「喏,紅線借女乃,上吊完了記得還我。」月芽遞給她一條強韌耐用的紅線,非常地大方。
「沒事不要亂叫「天」!女乃應該呼喚「地獄」才是,別忘了女乃已與我簽約了,如果不小心把天堂的人引下來接引女乃怎麼辦?」荼靡不開心地代她修正。
紅心當然有話說了︰
「喂,她要上天堂就讓她去呀,你不可以強迫人類的自由意志。」攸關天堂的利益,他沒有不爭取的道理。
「你欠扁呀!當心我把你最後一只金箭弄來當柴火燒。」荼靡很痞子的威脅他。
害得紅心急急忙忙雙手背在身後護住僅剩的金箭,屁也不敢放一個。退一步想,反正收亡魂也不關他的事,他就別雞婆了。呵呵傻笑地退到牆角去站著。
荼靡很
地挾勝利之姿接近顏茴︰
「記得哦,死了一定要下地獄。喏,紅線在這里。」他很體貼地接過紅線,並且替她在吊燈上套了個結,讓她方便上吊。身為人家的雇主,就是要服務客戶的各種需求,而他一向是不遺餘力。
顏茴死命甩著荼靡伸過來「好心」要扶她去上吊的手,叫道︰「我又沒說要死!」
月芽不滿了︰
「女乃不想死干嘛叫那麼大聲,耍我們呀?」她想到了多年以前听到黑白無常吐苦水,說人間有一個男人天天叫不要活了,要自殺,害他們信以為真,天天守在門口等著收魂,結果那人叫了二千二百多次才被陰判官不耐地讓他一命歸陰。這些人類真愛騙人。既然不想死,做什麼成天死呀死呀的直叫?這樣會帶給人家困擾的。
「這只是代表一種痛苦的形容詞呀!」
顏茴以最快的速度在最短的時間內盡可能地離那條等她上吊的紅線最遠。結果整個人跌進書房。
坐在輪椅上的封琉詫異道︰
「咦!女乃不是回去了?」莫非是因為他太英俊而不願走了?唉……英俊真是一種罪過呀!
「封……封琉,我想,我必須老實地告訴你了。」她一時起不了身,連滾帶爬到他那邊。
「我明白,我明白……」難道要向他求愛嗎?怎麼辦才好,他又得傷一個女人的心了。
「不,你不明白!」顏茴抓住他的手,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封琉伸出他未被握住的左手,優雅地擺在下巴,很有形象地回應她,以很感性的聲調︰
「不,我真的明白,但,我要女乃明白,即使我拒絕了女乃,也是不好受的,我的心在淌血,為不能回報女乃而流淚,在春風中的點點朝露,都是我曾落下的淚跡;在秋雨中的孤燈,是我黯然的心境寫照;皚皚的冬雪,覆蓋了大地,也盈滿了我冰封的心,哦!女乃必須諒解我,天空的──」他的聲音驀然中止,猶如唱片跳了針,只能從喉口揚出「咯咯」的聲音,而他的眼楮驚恐地停在半空中。
沒有錯,飄浮在半空中的是三名打扮各異的小表,看來都不出十歲的年紀。
顏茴正被封琉出口成章的字句弄得暈頭轉向,久久消化不掉,不知道自己是該去廁所吐一吐呢,還是有禮貌地把
心感吞回肚子中?內心掙扎不已,終於還是決定去吐出午餐,順便可以減肥,便以跑百米的速度沖往廁所而去。
「喂,他剛剛講的是人話嗎?」荼靡不甚明白地問著另兩個。
紅心深思良久,決定道︰
「我想他是在念咒語。」
月芽也甚是苦惱︰
「才不是,我認為他在作詩,但是詩詞歌賦的排列句法都沒有這一種呀!」身為東方的仙子,居然不能理解自己人民的言語,太羞恥了。
因為封琉久久沒有反應,於是他們只好自己討論了。紅心首先發言︰
「心口在淌血,是不是代表心髒破了洞,那他怎麼可能還活著?」
「對呀!他怎麼敢把春神滋潤大地的恩澤都說成是他眼淚的功勞?」荼靡繞了封琉一圈,認為他的眼淚即使流光了也滋潤不了一小塊草皮。
「更奇怪的,燈是亮的,怎麼可能會是「黯然」的表示呢?還有,如果大雪能蓋住他的心,也得是掏出來才行。」月芽飛立在封琉面前,伸出手戳了戳他心髒所在地︰「還在呀。」
這一戳,可把封琉戳回神,回神的第一要務就是尖叫。才試了個音,正想大肆發揮時,月芽很有經驗地抓了個東西堵住他的口。
「女乃干嘛抓我的手塞他?」紅心怪
心地看著自己無辜的右手正完美地填滿封琉的嘴。
「因為很
心,所以不能用我的手。」月芽說完,轉頭面對封琉︰「我可以放開你的嘴,但你不可以叫,因為會恨吵。」
封琉忙不迭地點頭,雙眼驚恐地在他們三個身上轉來轉去。
「紅心,你可以收回來了。」
一經允許,紅心連忙跑去廚房消毒。
「你們……是誰?」他顫抖地問著,要不是目前不良於行,他一定會先逃出家門,往最近的一座佛寺奔去。他相信,他一定是遇邪了。
「我是惡魔!」
「我是仙女!」
「我是天使!」怕被忽略的紅心甩著濕潸潸的雙手跑了回來。
「你們在開玩笑!」怎麼可能會同時出現這三個東西!每個宗教不都是稱神只有一位嗎?那天界應該也是只有一種,何況……他是不信教的人,即使有神有鬼也不該找上他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