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看嘛!」她跑了過去。
兩名馬僕全倒在牆邊醉得七倒八歪,酒氣沖天。
弄潮順利地進去,不料,其中一匹脾氣特別壞的白馬,伸頭過來就要咬她,簡直「番」得不得了。然後,弄潮看到馬鞍袋中有一只鞭子,立即知道馬的主人是誰了!
「哈哈!你死定了!」看到管又寒已走過來,她連忙模出月兌毛藥粉,快速地抹在馬尾巴與馬鬃毛上,一個時辰後它會變成一匹「光溜溜」的白馬;對著那匹一直要咬她的馬扮個鬼臉後,她抽出鞭子。
避又寒正好進來了。
「弄潮?」
「我不要看到這只鞭子再有傷人的機會。」她交給他。
避又寒意會地接過,輕易地折成數段,丟入馬槽中,然後牽著她小手往夜色中走去了。
「你沒做什麼吧?」
「那些馬還好好的,不是嗎?」她偎著他,一臉的天真無邪。她那麼做還算便宜了慕容芊芊哩,不過,既然她夫君認為她該忘記別人的壞,那麼她只好善良一點了。這次就這麼算了,誰叫她那麼听老公的話呢?是不?她一向以當好妻子自許的。
至于管又寒是否當真不明白她的小把戲,還是只是在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那就不得而知了。
第九章
將韓震須留在鳳陽府辦公事,弄潮跟著管又寒往定遠府而去。細心的韓震須早已吩咐了下去,打點好了他們接下來所有行程的落腳處;每一縣的商號主事,都會安排好別館,他們不必再去住客棧。
弄潮在別館落腳後,立即洗淨數日來的塵土,有時候他們會在野地落宿,管又寒是死也不會允許她跳下任何一條小河去沐浴的,只能稍微洗一下手臉。
將自己打扮得清爽可人後,蹦蹦跳跳地沖去找管又寒,一踏入他房間就看到他正坐在靠窗的地方看著一疊紙張,專注得連她進來也無所覺。
「在看什麼?」她猛地跳到他背後,抱住他頸子大吼,企圖嚇他一跳。
不料,他沒被嚇著,僅僅斜睨她一眼,倒也充分表達出對她容貌衣著的欣賞,將她摟了過來坐在腿上,撲鼻一陣花香宜人。
自從知道他的小妻子老愛將藥水當香水用後,他又另外配了數種花香味的藥材讓她使用,並且將其中的成分改成純粹保養肌膚,而不是用來愈合傷口。她背上的傷口以月兌了痂,漸漸由粉紅色的淺疤轉成與她肌膚相同的雪白,在不久將會完好如初了。
「香嗎?我今天抹了薄荷味。」她貼向他,讓他聞她頸子上的清香。
他笑著點頭。她才滿意地將注意力轉移到其他方面,首先就看到桌上那些囊袋。
「我看過這些東西,你一直南下就是為了找這張地圖所畫下的紅點對不對?」
避又寒深知她的聰明伶俐,沒有多說,只將童笑生的遺言遞給她看。
弄潮快速地瀏覽一遍,又好笑又輕視道︰「他這麼耍你,當真是小心眼極了!二十年的相處卻不能‘教化’你,他老人家就得自己反省才對,功力太淺了嘛!真是無聊的糟老頭,也只有他才能以這種鬼畫符的方式畫下這麼一張地圖。我唾棄他。」
他笑著︰「他是個老好人,只是不願意任何人看出來。」
「但他在江湖上亦正亦邪的名號,卻是因為他總是取走他人最重要的財富而得到的,這樣算是好人嗎?」
「他常說江湖人全是一票狂熱暴力的痞子,他的我行我素,以醫術換取寶物,取不傷廉,讓江湖人窮一點搞不好活得更久,更能相安無事。至于那些錢財,幾乎在他游歷四方時接濟一些落難者中用盡了。」
弄潮心中總算對童笑生有一點點好感了,畢竟那老人改變了又寒一生的命運!為這一點,她便願意將他的牌位供奉在家中,以翁姑的大禮來祭拜他。不過,她仍有不明白的地方︰「又寒,如果他當真是到處散財,那他又哪來的金山銀山讓人垂涎?更別說傳給你了。」
「我舉個例來說吧!四十年前大同的觀星縣曾有一座煤礦坑崩塌壓死了數百名礦工,使得一群礦工的家屬子女生活全陷入困頓中,而礦山的所有者決定放棄這座煤產貧瘠的山,當然也不會對傷亡者做任何安排與撫恤。當年,老家伙正巧經過那邊,以一大筆財富買下那做幾乎不再有煤的山,也承擔下了那些工人的責任,原本他是認為,既然一座山已采不出煤了,想必可以種植些什麼作物,他決定好好探勘土質後,輔導那些礦夫改當農夫。結果,在山崖的一端,卻發現了金礦的脈源,在找來數名專家鑒定後,確定這座山是一座黃金蘊藏豐富的金山,他一夕之間成了巨富。在安頓好礦工生活後,他訓練了工人之中頗有擔當的人當管理者,建立了屬于他們自己的村子,還聘請西席來教育小孩識字,一切上軌道後,他便走了!有好一陣子他相當熱中去荒山野地找礦脈,居然也找著了幾坐鐵礦、銀礦。他是真有金山銀山的。」管又寒微微笑著,回想與童笑生共處的二十年中,師父拼命地吹噓他的豐功偉業,想博取自己徒兒崇拜的一撇,卻從不曾如願時的懊惱賭氣神情。
弄潮看著他臉上不自覺表現出的孺慕之情,原本剛毅的線條轉化為迷死人的柔和,她輕輕地笑了,與他一同沉浸喜悅中。
「听說他的規矩是出手幫人便要索取一件貴重物品,那他也這樣對你嗎?也要求你將來也要如此做嗎?」
「是的。我在他面前立了誓。」
「那你要取走他人什麼東西?」
看著她澄澈信任人的大眼,他心中流過一股暖流。她相信他絕不會趁人之危!
「一個銅板,或一頓粗食,也或是一顆杏樹。」
弄潮調皮地商量道︰「一顆桂樹好不好?長大後會開出香香的花,你可以采來做成香料寵愛你的美麗小妻子,而且秋天時滿樹的白花,美麗極了。」
「有何不可?」他為她描繪的溫馨畫面感動著。
「那你呢?他死前對你有何要求?我知道你是最不願欠人恩情的了。」
他看著她,再次驚訝于她的靈敏。
「原以為他的要求是我今生今世無法達成的,因為我不相信我會娶妻;他畢生的遺憾是沒有子嗣。」
弄潮有些明白了,她訝異道︰「為什麼他不娶妻?」
他深深地看著她,手臂摟緊她,低沉道︰「因為在他九十年的歲月中,從不曾幸運地與我一般,遇到傾心的女子。」
「他真是個執著的人不是嗎?」
「你不介意讓咱們第一個孩子姓童吧?」
她搖頭,巧笑倩兮︰「光是想到他收養你,將你拉拔成今日這般偉岸男子,我便感激得決定將他當公公來供奉著了。既然他是我們的父親,那麼,孫子姓童或姓管,都是無所謂的。」
她的寬懷體貼,為她換得了一記深吻,以及往後歲月中,他全心全意的寵愛——沒有盡頭。
許久許久之後他們才又討論起二十道信箋中的指示。
弄潮拿起圖表給他看,說著她當日的發現︰「喏,你看。連成一線像是個‘呆’字,他是不是在偷罵你、耍你呀?」
避又寒蹙緊眉頭,開始想著這個可能性。如果那三道耍得全江湖雞飛狗跳的指令都能只是個玩笑,有什麼理由這二十道會不是呢?他一向以耍怒他為樂事呀!只是,他以為將百寶箱與醫書藏起來已是大大耍了他,便不會在去深思地圖上是否含有其他玩笑,而童笑生又故意將地圖化成模糊難辨,讓他千辛萬苦又咬牙切齒地一路南下尋找……是的,那尚不能大大激怒他!如果當他千辛萬苦找到第二十個目標,挖到的卻只是一張寫著︰‘你被騙了’的紙條,他會一路吐血,氣回「深塹幽境」將那老頭挖出墳墓鞭尸。並且丟到河中喂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