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們年輕人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康父依然跟牛一樣固執。
臨波忍住笑地瞟了康碩一眼,很明白為什麼康碩也是一副死牛脾氣了。
「江小姐,你會嫁到一個不贊同你嫁來的家庭嗎?」康父問,存心要嚇走這個乖巧的女孩,雖然於心不忍,但是他希望康碩未來更有前途,不要被感情誤了大好青春,對兩個人而言。都可惜了,將來他們會感激他的。
「爸!」康碩氣得快跳起來了,幸好被臨波拉住。
「康伯伯,您會虐待我嗎?」她眨著眼問。
「我不會歡迎你的。」康永平一再強調。
「讓時間來證明吧!我最喜歡有挑戰性的事了。」
就見康永平一張老臉錯愕地盯著那張正揚著詭異且賴皮笑容、既漂亮又乖巧的臉;不自覺地,他從心中打了個冷顫。被嚇到的人,反而是他了……
***
在康碩領到畢業證書那一天,一如他的計畫,他與臨波訂婚了。
江家當然是舉家歡欣地開了幾桌喜宴請親朋好友,而臉上顯得有些憔悻的康父也出席了!
這半年來,臨波對她認為具有挑戰性的人、事、物總是全力以赴,非要征服自己預設的目標不可。被「挑戰」得很慘的江父終於必須承認,兒子會看上這女孩不是沒道理的。他認了,不然還能怎樣?讓那小妮子繼續「噓寒問暖」下去?
拉不下一張老臉的康父,內心其實早已認同。識時務的人都知道,對那些執拗的人還是順著些比較好。
一大票南中的學生們擠在訂婚會場四周,每個人心中百味雜陳︰當然都是來祝賀的;不過也有人來哀悼自己逝去的感情,也有人祈求訂婚失敗……看到「上好臘物」死會,總是令人有點兒感傷。
喧鬧的人潮營造出來的氣氛相當奇異,而這對初為未婚夫妻的男女,正悄悄從飯店的後門溜走。
「唉!看你們訓導主任那張臉。」康碩走到安全距離後才敢出聲,很不舒服地扯下領結,打開西裝外套的扣子。
臨波小心地拉著禮服的下擺,認為自己身上閃閃發亮的首飾非常適合搶匪來搶,一邊將它們取下來時。一邊仍不忘調侃康碩︰「已經有十個傷心女子問你要不要退婚,你的行情可真是看俏!」
在訂婚的場合中,各方人馬大概只有江氏夫婦是真正開心的吧!悠羅女中的師長們至今仍企圖說服臨波不要那麼早訂終身,不料卻被抓來當媒人,訓導主任也真夠可憐了;而南中的學生,尤其是女學生們,那模樣簡直是來刺殺情敵的,讓臨波相當開心。
她總認為人的一生中要做一件大事,流芳百世或遺臭萬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嚇人一跳」來增加生活樂趣才有意義,因為高中生涯太死板乏味了,來一個特別的事件活絡一下心情也好。
康碩挽著她坐在路邊的行人椅上,仔細看她撲著淡妝的面孔,深情地道︰「訂婚快樂,老婆。」
「訂婚快樂,康先生。」
他執起她戴戒指的左手,看著無名指上閃亮的黃金指環;那是他打工一個月,參加賽車比賽得獎換來的。從今日起,這分情將延伸到今生今世直至永恆,他終於套住了她的縴指、她的人、她的心。想到此,他再度虔誠地吻了她一下。
「以這戒指為誓,我將珍愛你一生。」
她笑著、笑著,卻讓淚水笑出了眼眶,發自內心感動地道︰「雖然我一直覺得「誓言」是花言巧語的另一種表達方法,理應唾棄它的真實性;但,女人總是甘心被騙的。你知道,我們沒有後悔的餘地了。」
「是的,所以我們該為這個美好結局乾一杯。」
滿天的星辰,妝點著夏液的絢麗,不知從何處飄來了音樂,流著浪漫的樂音,驅使康碩風度翩翩地伸出手向臨波邀舞。
「讓我們來慶祝一下吧!」
臨波儀態萬千的微微躬身,突地將整個人撲入康碩懷中,兩人在笑語呢喃中舞著屬於夏夜特有的浪漫。
藍黑色調的夜幕,似乎幻化出一對對的有情人,一顆心緊貼著一顆心地纏綿在四周,形成一雙雙美麗剪影,隔開了滿布愛情宣言的宇宙……
第五章
早晨八點參十分。
一聲哀號劃破了一室的寧靜,也嚇跑了濃厚的睡意!
「鬧鐘……鬧鐘……該死的鬧鐘,竟然罷工……呀!」
聲音的主人發現可憐兮兮並且遭受摧殘,即將壽終正寢的鬧鐘縮在牆角哀鳴時,一連串的詛咒聲乍止。最後一個「呀」字代表懺悔,鬧鐘先生可以死而瞑目了。
「要死了!天啊!沒時間打扮了!」
聲音的主人正是——江秋水。她在一分鐘之內更衣梳洗完畢,以跑百米的速度沖出小套房,騎上她那輛看來很時髦,卻已是中古車型的DT機車,狂駛在台中市的馬路上呼嘯而去。
她不知道她的一只腳穿著帥氣的高統馬靴,另一只腳卻穿著污黑的白布鞋;她也不知道,她的車速已合乎警方取締違規飆車的標準,而且已有警車在後頭追著她跑了;她更不知道有一團貪玩的牙膏正黏在她那一頭被汗水浸濕的秀發上;她不知道……
她知道的只有一件事——今天是開學日,也是她正式當老師的第一天,而她竟然遲到了!要命!只求抵達學校時,學生還沒有放學。
老天!她怎麼會睡得像死豬一樣?虧她昨天還興奮得睡不著……
快到校門口時,秋水才從照後鏡中發現一輛警車的蹤影。奇怪?這附近有誰殺人放火嗎?警車干嘛跟著她的路線走?還一路發出警鳴聲吵人?他們一定沒上過《公民與道德》,否則該知道通過學校與醫院時都要放輕聲音。不管了。她已沒有時間去伸張正義了。
她直接將機車騎入校園內,在管理員目瞪口呆的盯視下,她隨便將機車一停,左看右看,看到了類似大禮堂的建,即刻沖了過去;一邊跑,一邊還覺得怎麼今天跑起來怪怪的?似乎雙腿不太平衡?唉!避它的,只希望還來得及!
她已經盡力了,真的!可是只剩下小貓兩、參只的大禮堂卻讓她的眼淚如兩道瀑布傾瀉而出。她還是沒有趕上開學典禮,沒有趕上新任老師的介紹……唉!
參參兩兩的學生正在整理大禮堂,還有幾位年輕的老師站在一旁聊天。秋水不知道是先去校長室懺悔好呢?還是假裝沒來過?乾脆回去再打電話謊稱得了重病,爬不出家門口來博人同情好了。她想著藉口,眼光不經意地掃過整個禮堂,猛然停住視線在那四個老師身上;而那些人顯然也正在看她。
秋水眨了好幾次眼,確定不是幻象後,她大步地走了過去。是他!是他!她千辛萬苦。死也要來台中教書的原因就是為了他!她知道他在這所學校,只是沒想到可以那麼快見面!這時,她才有些懊惱地發現晚起趕著出門的她,只是草草套上襯衫與牛仔褲,一頭亂發沒梳還不打緊。一路飆車來學校,相信她的模樣不會比瘋婆子遜色,她甚至連口紅也沒有點上。這樣的面孔是不適合見人的,尤其是熟人……不,是仇人!
那個她眼中的仇人——白悠遠先生卻只是疑惑,又有些忍俊不住地盯著她瞧,與其他參個人的表情相同,看來是對她一點印象也沒有了。他怎麼敢?怎麼敢在嘲弄她、與她結仇後,轉個身就忘得一乾二淨?她江秋水可還記得「案發」當天是五年前的九月參十日。五年來,她臥薪嘗膽、忍辱偷生地從師大混了出來,就是要他收回當年他那一句話,但是……他居然完全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