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罌粟的情人 第32頁

作者︰席絹

「誰逼你離婚了?我只是問你的來意。我並不稀罕當王太太的,你依然不明白。」人都守不住了,守住一個虛名有何用?她悲慘的自嘲著。

「我……只是想知道他過得好不好?資料上說,他一直住在貧民區,這個月才有點起色……但這種地方……住了,只會悔辱他的身分而已!」她派人找了大半年,終于在上個月由美國傳回了消息,還是商界朋友幫的忙。坐了半年牢出來,意外得到了一家公司,是小林東旭交給她的,說是王競堯給她坐了半年牢災的報償。王競堯並不是個太絕情的人,是不?!所以她瘋狂的找他,他卻猶如自世界上消失一般,找不著。如今一听到他在美國,立即飛了過來!心中仍有企盼的,希望他對她有情分,希望何憐幽已從她生命中消失,希望他會真正看她──但──何憐幽仍在,王競堯仍是只要她!而她這個正室倒成了見不得人的小妾了!

何憐幽搖了搖頭。她的痴心令人動容,但她仍是不了解他的。王競堯的氣勢不必靠家具宅子來烘托;而且,倘若他要,就會要最好的。這地方沒有太多裝飾,只因它只是暫居之處,代表還有更好的打算,才會任公寓陳設簡單,不多費心思。黃順伶不會懂的。

「你要這樣與我耗下去嗎?」黃順伶又問。

「法律上,你可以告我。」

黃順伶哀戚一笑。

「誰都知道中華民國的法律是男人訂定的!完全不利于女人,我豈有勝算!?何況,我不會對他采取任何行動,我會等到他願意回頭看我的那一天。你會退出嗎?」

「他願意放開我嗎?怕是再也由不得人了。習慣了這樣的日子……習慣以他為生命、為神祗……身為他的情婦,我是沒有選擇權的。」

「但是,你幸運的擁有了他,你該知足。」黃順伶站了起來,走到門邊,再一次宣告︰

「我不會離婚,死也不會。那麼,我們就只有比誰活得久了!我有足夠的耐力。」

她走了,背脊直挺挺的宣告她的不屈。

離不離婚,從來就不是重點……她不明白,永遠不會明白,所以王競堯不看她。

但,被他看中的人,又幸運了多少?何憐幽自問︰我幸運嗎?答案是一片茫然。他對她好,無庸置疑,但……幸運嗎?

也許,一如黃順伶所言,她該知足了。他不是王子,她也不是公主,所以不能有幸福快樂的結局,她怎麼不明白那道理呢?笨呵!她慘淡的笑了。

第八章

第五年,他們回到了台灣。王競堯在旅游期間,在各地置產,已是一位巨富了。然後將資金整合流回台灣,他開始堆積他的王國。

這年,何憐幽已二十五歲,是身為他情婦的第八年,完全長成成熟美麗、神秘飄然、萬種風情皆備的年紀;而且,她已習慣淡然,不去在意,不去掛念他的風風雨雨事跡!也許全是真,也許全是假。但她已釋放自己,所以活得更加適意。沒有步上其他女人的後塵,卻也讓王競堯更珍視她。

在她二十五歲生日那一天,他帶她到大飯店吃飯。浪漫的情境中,他告訴了一件令她驚異的事。

「你不會知道,在初見面那一天,我以吻宣誓,將生命交予了你,你是我此生的伴侶。」

她怔楞的看他。他不是會表白內心的人,事實上,他不浪漫,他也不必給她什麼甜蜜的言詞與承諾,不必要的,她只是他的情婦而已。但他卻肯傾吐,令她心湖再次翻攪!這麼多年了,在她的心田驚嚇到害怕,由不安到掙扎,以至如今的凡事淡然,他必然全看在眼內。選擇了這時機訴說,也許對他而言,也不容易吧!?

「何必告訴我?反正是跟了你了,除非你不要我,否則我不會跑掉的。」她微笑的啜了口水果酒,酒杯讓他接了去,仰首飲入口中,傾身緩緩吻住她,共嘗水果酒的滋味。

餅後,兩人額頭相抵,為了方便能時什吻她。他又道︰「你該知道的。將生命交予你代表什麼意思。」

「你這種人不說『愛』,只以『交予生命』取代。也許,我心中早已有些明白,但愈明白,愈在意,也就會牽牽念念你的一切,以及風流事跡,于是我選擇放過我自己,也遺忘你『也許』愛我的事實。這些年,我過得比較好。」

「因為知道你已成熟,才決定告訴你。否則,早幾年,只會害死你。」

「謝謝你愛我。」她笑靨如花,這一次不帶輕愁。

「我早知道,你會是我今生的伴侶。」

她側著臉,下巴擱在他手掌上,笑道︰

「每一個愛你的女人都說我幸運,也忌妒得想咒死我死。一直以來,我不認為。如今,我已能承認,我果真幸運。」

「哦?」他挑眉,看來英俊又狂野。

她一雙手圈住他脖子,低聲道︰

「畢竟,誰有幸能在有生之年遇上一朵嬰粟,並當上了他的情人!我愛你,我的嬰粟情人,危險與致命的眩惑,我果真幸運。」

他低沉笑了出聲,在音樂聲揚起時,風度翩翩的挽了她的手步入舞池,舞出了他們專屬的步伐。

※※※

這就是我父母的愛情故事了。

他們依然沒有結婚,依然以他們的方式互相深愛著。如果正常的愛情,唯一的結局是依循人類的法律步入禮堂,結成一生一世的婚盟誓約。那麼,他們是不正常的。

我依然叫何掬幽,一個十七歲的私生女。

也許是時代變了,私生女這名詞不再讓人以有色眼光視之,也或者是因為我父親有財有勢的關系,所以沒有人會對我說刻薄的話。

坐在地毯上,我背靠著床沿,放任眼光無意識的游移在天花版的幾何圖形中,依然不得其解。他們的身分,一個是有婦之夫,一個是情婦,情況是不是相似各類道德書籍上所大力討伐的不倫違常敗德?

很多事情,是很難以一道律例去概括的,猶知至今我仍不明白,為何他們是以這種方式相戀,並且嘲弄婚姻,笑看世間慎怨愛痴

但,特別的事物總是吸引人的,我渴望那種狂野月兌序的愛戀嗎?不,我並不,但我會渴望愛情的模樣。好一個十七歲呵!我竟也已十七。

愛情啊……

習慣游移的目光,不經意被一股存在感緊緊掠住!隨著心悸的方向,我屏息的看向落地窗。在落地窗外頭的欄桿旁,不知何時佇立了一個修長的身影,悠閑的站姿,卻蓄著無與倫比的力量,像是潛伏著準備獵食的猛獸,危險而攝人。背光下,尚未看清他的面孔,卻已能感受到我是他侵略與環伺的目標!他的灼熱一波波朝我身上投射而來,霎時,他就那麼站著,卻已震攝住我的心湖……

他──是誰?

莫名的一股悸動和著一股淚意,我向來無感的心居然在顫抖著。似會是乍見故人的激越騷動……

那男子跨了進來,一步一步向我走來。直到他巨大的陰影完全罩住我的天空,在突然凝眸的一眼,他已蹲在我身前。而我,也終于看清了他的容貌。

這男人,有著與父親一般的氣勢,劍眉星目,銳利的在我臉上梭巡,沒有放過任何細微之處。然後,他抬起我的下顎,審視我的頸子。

在我尚不能有所回應時,他已俯身吻住我的頸子,在曾是傷口,如今卻只余粉紅淺痕的地方印下了烙印。

不知怎的,我抓住他雙手,似乎知道了什麼,看到了他手掌上交錯的刀痕後,眼眶被淚霧模糊了視線。為什麼我會知道他的手心該有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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