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著他的手臂,他似乎沒有上藥的打算,一逕兒的坐在椅子上看她,像在思考著甚麼。
她絞著手指,眼光總是不爭氣的看向他的手臂。血又流出來了!他是故意在逞英雄氣概的嗎?再鋼筋鐵骨的身子到底仍是肉做的,那有受傷不會疼的?
還是被那女孩打過的傷分外舍不得讓它太快痊愈?
「你扮男裝幾年了?」他問出令她意外的問題。
君綺羅遲疑了一下,才道︰「四年。」
「沒人發現!」
她搖頭。這人為甚麼突然對她的過往好奇了起來?之前除了逗弄她之外,再也沒有別的舉動。
他起身改坐到床沿,摟她的肩膀入懷。
「你一定表現得讓君成柳恨不得你是男兒身,所以一直不讓你嫁人是嗎?」
「不!是我決意不嫁人的。我不要讓任何一個男人來當我的主人、主宰我未來的生命。」她雙目炯炯的迎上他;用著美麗而堅定的眼睬,訴說著她是自己的主人。
耶律烈扯開了笑意,得到了他要的答案。
「原來,你不是拒絕我,而是拒絕全天下的男人!」
「沒有差別!」
「是嗎?至少我的挫敗感不再那麼深。」
「你的血滴到我衣服上了!」她低首瞪著雪白錦袍上的血滴,多得像已死了一條人命似的,他的血會流光口「再換一件袍子不就得了!」他不在意,反倒像是很有調情的興致,直想親吻她的粉頰。
她忍不住低叫︰「你為甚麼不止住它?」
「給女人打出的傷口死不了!」
「是嗎?那我也來劃一道血口,讓你的傷口有個伴!」她拿過桌上的剪子,做勢要戳他的手。心中就是氣不過他那不在乎的模樣,更氣不過自己的在意!
他大笑著躲開,逕往床內縮,像在取笑她沒那個膽似的。她爬上床,右手拿剪子,左手成拳;明明床榻就那麼點大,不難打到他巨大的身形,可是她就是沾不到他的衣袖。
終于抓住他一片衣角,卻正好是他手臂的傷口,想刺也刺不下手,打也打不下去,就這麼個遲疑讓他抱了個滿懷。
「啊!」而她卻嚇飛了剪子,又被耶律烈快手的接住;否則剪子落下來的地方絕對是正對著她的花容月貌。
他將她壓在床榻上,吁了口氣。
「你是我見過最悍的女人。」
「我不是!」她拒絕他的說法!甚麼形容詞她都可以接受,但她自認沒有潑辣這一項「美德」。「我可沒有你那青蔻公主那般嬌蠻。」
「當然!她年幼無知,沒有你的成熟風韻,也沉不住氣。」他吻住她,意圖很明顯,他想要她。
君綺羅推著他的身子。
「不要!你受傷了,而且,大白天的……」
「這不是理由!你這是欲迎還拒嗎?」他毫不領情,那一雙轉為墨藍的眼眸充滿期待的興奮。
欲迎還拒?她咬住牙關,狠狠瞪著他。
「就讓你血流到死算了!」
「多體貼的話兒喲!被味!我喜歡!」他豪邁大笑,一手揮開了床柱上的掛釣,雪白的紗帳像波浪一般的垂落,立即蓋住滿室搪旋風光,更不讓漸升的瑰麗霞光偷瞧。
漸漸失落的兩顆心緊貼對方心口,互訴著不能言傳的情意……※※※冬雪時刻,花園內不再有百花爭艷的景象,只有梅林一隅緩緩綻放的清香怡人心性。梅林下,笙歌正起,琴聲悠揚有若天籟;數十個著羽衣霓裳的美女隨著樂曲輕盈地舞動。是這場初雪冷瑟中繽紛的彩蝶,使人不覺地忘了寒冷的低溫。
「听說昨兒個,青蔻那妮子在你那邊撒野?」一個著黃袍漢服,外披裘袍的年輕男子,帶著笑意開口。但即使語氣親切溫和,仍能讓人感受到威武的氣息。身形高大與耶律烈不分上下,但面皮白皙,溫文爾雅,蓄著八字胡,二十七、八歲的年紀,擁有一雙睿智的深藍眼瞳。
他就是耶律隆緒,十二歲登基為帝,是大遼史上著名的明君︰發揚大遼武功,威鎮各國,帶領出太平盛世。
歷代耶律家族的領袖都會有一雙奇特的藍眼。在塞外,尤其是契丹與蘇揭(俄羅斯)接壤,血統上就與中原人不同;處處可見紅發、金發的人種,但仍以黑發、黑眼居多。
而非常奇異的,近幾代以來,凡是繼承者,必有藍眼。耶律烈因為是獨生子,沒有第二人選;而耶律隆緒則是皇太子中唯一具有藍眼的後代,也注定了他帝王的命運,為契丹一族寫下輝煌的歷史。
耶律烈緩緩啜著烈酒;大冷天的,他卻著短袖上衣。戴著毛皮腕套。左手臂上包扎的傷口一目了然。
「她打的?」耶律隆緒皺眉問著。
「還會有誰?」
「胡鬧!她竟然還有臉向我哭訴你欺負她。」
「早些安排她出閣早省事。」耶律烈不想多談。改口道︰「太後有甚麼打算?」
耶律隆緒撫著下巴的胡子,輕道︰「當今八部族中,雖以我族軍力最多、物產最豐饒。但是,佔地最廣的卻是奚族。母後希望以聯姻方式使咱更加強大。咄羅質窪的企圖心很明顯,若不用聯姻手段,就得想法子削減他的兵權。上個月窟哥延德曾上表,要求朕作主將他的女兒呼娃許配于你……」
「別告訴我,你要我娶她們!」耶律烈當場沉下了臉色。
「聯姻是最快的手段!而你,是當今每位少女心目中的得意郎君;連青蔻都對你死心塌地,若非血緣太近,朕早敖不過她,將她許配于你了。」耶律隆緒微微笑著,又道︰「而你,早該為咱們耶律族生下繼承人了。太後一直在為你找妻子呢!」
耶律烈凝目向他。
「要我接收幾個?正妃的位子只有一個,卻有三個女人在爭;而她們地位相當,另兩位若收為夫人,不怕會惹怒另兩族?皇上倒是可以全收為妃子!」
耶律隆緒笑道︰「咱們大遼雖不若中原皇帝講究三十六宮、七十二院的排場,但皇城內數百嬪妃,朕已覺太足夠,無須再消受那三位女子。很簡單,朕來主婚,三位皆列為正妃。你看如何?听說三位公主都是北地佳麗,這一次游獵,她們都會前來,你可以看仔細了。正好也可以趁這一次盛會,為青蔻挑個丈夫。耶律烈觀看著石桌上的地圖,淡淡道︰「再看好了!」聯姻的確是收效最快的方法。
「反正咱們皇城在來春之前會有喜事可辦了!」耶律隆緒忽地想起甚麼。
「听說你在賀蘭山攔下君家的商旅時,擄到了一個絕世美女?」
耶律烈皺眉。
「謠傳的?」
「你驅逐了德族的事,大遼各族之間爭相走告;問明了原因,都說一怒為紅顏。朕倒想看看,是甚麼樣的美人兒會令你如此傾迷!以往朕要賜你再美麗的女人,你都搖頭,連看也不看一眼。朕還擔心你不打算娶妃了呢!」
「只是一個大宋女子,與你宮中那些漢女沒兩樣!」耶律烈草草帶過,臉色明白表示了不想多談。
耶律隆緒深深看著他。
「可別陷得太深才好!女人可以疼,可以寵,但不可以愛!一旦愛上了,便會任她予取予求,許多事將會因此而無法施展。記住你的身份!」
他不語,伸手輕撫亭外枝頭上初綻的梅花;隨手摘下一枝,幾乎看得痴了--美麗的梅花,瓣瓣都是她的化身。
第六章
轉眼間,冬天已降臨。
皇城外的大草原上,架起了九個大帳蓬;黃帳居中,兩旁各有四個帳蓬,以各族的顏色標示出各族的所在地。
在游獵之前,得先有技藝競賽,為期三天;然後拔營上路,到遼東濱海一帶開始,一路狩獵回皇城,才算是八部大人競選餅程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