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像小孩子在扮家家酒,听得溫行遠直笑。
「野心好大呀,推我和你唐叔叔下台,那你一走了之之後,公司誰來管?放著讓它倒嗎?」
雪兒聳聳肩。
「當然是別人來管呀,到時候就與我們無關了,管他那麼多。所以,溫哥哥,我告訴你,為別人的公司努力工作,拼死拼活,拼掉了老命,公司還是別人的,何必把時間完全丟在這里浪費大好青春呢?嫌大錢也不是你的,搞垮公司負債累累的人也不是你。唐叔叔每天坐在家中淨收大把公司營利,而你有什麼?頂多薪水之外,多一丁點微不足道的年終分紅的小獎金而已。人家現在正躲在法國逍遙,玩得開心,你呢?有什麼?」說到後來就是為他打抱不平了。
「小東西。」溫行遠失笑。「我也是公司佔股頗多的股東之一,每年分的股利不會比別人少。何況工作對我而言,已不在賺錢圖溫飽那一階段了。它是一種挑戰,挑戰我自己的能力能發揮到什麼程度,你還小,不會懂。只要我認為唐煜給我的薪資相等于我對公司的付出,其他的就沒什麼好在意的了。將一個穩定的公司經營得輝煌騰達是我的本事。」
雪兒可不贊同他那一套理論。
「少唱高調了,有本事,自立門戶去嘛!死待在這里當伙計,老了,沒用了,還不是一筆退休金掃地出門,再多的豐功偉業還不是一筆勾消。」
「唐煜要是知道你這個小家伙那麼吃里扒外,回來不好好虐待你的小才怪!竟然拼命鼓吹他手下重臣去自立門戶,你哪,保重你的小命哪。」他身子貼入椅背中,笑看雪兒不可一世的俏臉。
她自是還有一大堆話要說——
「我這是給你機會耶!別不知好歹了。喏,你走了,自創公司辦得有聲有色,走出門,在各個場合,誰不恭敬叫你一聲︰溫老板。有了自己的公司才有歸屬感,當了老板也就不必這麼累人,以後我們夫妻可以天天守在起,不好嗎?至于我唐叔叔,成天無所事事,只知道玩,玩物喪志這句話你懂不懂!哪天被推翻了還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你這一走,他沒有人可以依賴了,公司的事只好親力親為,當一個名副其實的大老板,人心才會歸向,不敢在背後搞怪。有得忙之後,他自也是不會成天想玩了。」
一番話听得溫行遠對小雪兒刮目相看。小小年紀心思恁般細密又善組織分析。說得頭頭是道,一個才十四歲的孩子,卻有這麼一顆機敏的腦子,好好訓練的話,假以時日,也許她真的會有一番大作為。
不過,小雪兒是不宜錦上添花的,她的下巴早已經傲得朝天了,再夸獎她,她會忘了自己是誰。
「我想!你仍然在記恨唐煜沒有帶你去法國充當大電磴泡。」
唐雪兒的小嘴頓時噘得半天高,大眼一瞪。
「哼!哼!我唐雪兒是那種人嗎?我是那種會記恨的人嗎?」
「你就是,否則你不會拼命扯他後腿。」
溫行遠哈哈大笑,在雪兒女敕乎乎的小臉蛋上親了一記,順手打了下她小,雪兒尖叫的跳下他膝蓋,逃開五大步遠,雙手捂臀,快氣炸的瞪溫行遠。
「壞人!偽君子!紳士才不會打小姐這里。」
溫行遠看了下時間,也該辦公了,今天多做完一些事,明天星期六就可以帶小雪兒回埔里玩了。
「好了,坐回位置上寫作業。記得寫完三天的份。明天下午我們就出發去埔里,住一晚,星期天晚上才回來,好不好?」
雪兒不甘不願的回座。
「我要告訴你爸爸媽媽,說你打我。然後他們就會很生氣。氣你長了那麼大依然沒有紳士風度,欺負我這個弱女子,然後他們會將你吊起來打。」
繼續與小雪兒斗嘴聊天實在是個大誘惑。但想到堆積如山的工作,與永遠看不完的企劃書,他還是決定閉嘴,否則接下來一定是天南地北談個沒完沒了,然後他就會發現今天下午的工作績效是零。他笑看她一眼,逕自埋首在文件之中了。
沒得玩,雪兒也只能乖乖的專心對付暑假作業,兩只懸空的腿在桌子下晃來晃去,反正要她完全靜下來,除非老天塌下來了。
雖是炎夏,但地處十八樓,四面玻璃窗半開,風仍是涼得很,微微的吹拂進來這一間好不容易呈安靜狀態的辦公室,室內沉浸在一種舒服清爽的詳和氣氛中,舒服極了,舒服涼快得——唐雪兒那小子早已不知何時給周公召去吃下午茶了。
溫行遠因長久的沉靜而好奇的抬頭,這麼安靜原來是有原因的,他唇角忍不住笑了笑。
七月吹來的風仍是有些涼。溫行遠拿下衣架上的西裝外套披在小雪兒身上,將她抱到長沙發上安睡,替她調了個舒服的睡姿,撥開吹落臉上的發絲——真是一副小天使的純真睡容,溫行遠不禁看得有些痴了。一直知道雪兒長得很美,但每多看一次卻不免被她的美再次震動一次。他的眼光竟然移不開了,猶如被下了咒似的深深痴望她。大多時候,她活潑得很,活靈活現的放縱她的俏皮美麗,縱容的揮灑動人之處.總被她的動態鮮明所吸引。她很少有靜止的時候,而當她靜靜不動時,又是另一種寧靜優雅的美麗。長大後的她,會是怎生傾國傾城的風情?——
叩門聲打破了這層無形的魔咒。溫行遠收斂起滿心滿眼的柔情與痴意,坐回辦公桌之後。
「進來。」
林秘書推門而入,手上抱著卷宗,放到他大辦公桌上,才說道︰
「溫先生,方經理中午回到台灣,現在已從機場餅來,人在樓下。」
溫行遠皺了下眉,然後微笑了,道︰「叫他上來——」
未說完已有人大剌剌地推門而入,臉上熱情爽朗的笑容與窗外火熱的陽光相比毫不遜色。
「嗨,行遠。」是方志桐。
溫行遠的高中同學兼死黨。到美國哈佛上大學後,一畢業立即給唐煜拐入唐氏機構的美國分公司。幾年來經營得有聲有色,與總公司保持優良的聯系。在兩年前也以最年輕的年紀坐上美國分公司總指揮的位置,領導五個不同性質的分公司。由于家人已全部移民美國,所以他一年難得回台灣一次。回來也只因為一年一度的股東大會,這次莫名其妙的回來可真是意外。
方志桐的塊頭是標準美國人的體格。一八九的身高,肌肉結實,看上去像運動健將,與溫行遠俊朗儒雅的氣質迥然不同。他是個運動狂兼情場浪子,也是個工作狂——但只限于上班時間內。喜歡一切有成就感的挑戰;曾經瘋狂的迷戀上溫行遠的姊姊溫蓉遠,在高中的時候——那是他第一次真正的動心,到目前為止唯一的認真。很可惜卻只是一場單戀。眼睜睜看溫蓉遠給唐煜那個無賴迫不及待的拐入禮堂,傷心之余只有跟著家人移民到美國去了。
溫行遠站了起來,雙手撐住桌面笑著看他。
「方兄弟,什麼風把你給吹回來的?別是公司撐不下去,回來向我討救兵吧?盡避開口,兄弟我兩肋插刀。」
方志桐隨意在他辦公桌沿坐下,笑罵︰
「你他媽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是順應美國潮流,在長時間做牛做馬之後,放自己一個長假休息,以舒緩一下疲憊的身心。當然,上司想偷懶自然是不能讓屬下知道,所以美其名回台灣總公司進修一個月,學習總公司的管理制度,加以評估。編了個這麼冠冕堂皇的名目,還怕那群臣子不放人嗎?何況唐煜那混小子人又不在國內,此時不模魚,更待何時?」說完,得意兮兮的賊笑著,好不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