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他住到她這邊,不是施舍,不是可憐,而是油然而生的欽佩與感動。她喜歡他的個性,這麼一個好男兒,是應該在他最艱苦的時候拉他一把。既然相識了,就是有緣,將她的寬裕分一些給他是惜才之心,而不是憐憫。多一個人生活,感覺很不錯,至少她不會再無聊的對著空氣說話了。
半夜被寒風敲打窗戶的聲音驚醒,順便起來喝水。突然想到邵飛揚的退燒藥不知吃了沒有,入睡前他好像還有一點熱度,這麼冷的天氣,他還是再吃一包藥比較保險。于是她倒了一杯水,輕敲他房門,沒人應聲,門沒栓上,她悄聲推門而入,里面漆黑一片。
她扭開台燈,看到他端正的睡姿。棉被蓋到胸月復之間,雙手放在小骯上,直挺挺的,動也不動。這人睡覺也不會翻身嗎?還是睡死了?
她手探住他額頭,不燒了。再模模他的手,有些冰,于是下意識拉他雙手放到被子下,將被子拉高到他脖子。以前母親察她的床都是這麼做的,她也習慣這麼對待別人。沒發燒就好了,看他睡得那麼好,也不忍心叫他起來。于是她又端了茶走了出去,沒發現身後一雙凝視她的眼眸——
星期一實在是討厭的日子,她一大早就有課,不甘心的爬出溫暖被窩,直打哆唆的換衣服,然後跌跌撞撞的一路睡眼惺松走出房間。她揉著眼楮,一邊還打著哈欠。
「早。」神清氣爽的聲音在她頭上方傳來。
她張大嘴巴看著一張英俊男孩的面孔大特寫。他一手撐著桌子,俯身站在她面前相距不到十公分的地方,他笑起來好炫人,像陽光一般的笑容。
久久,她才合上嘴巴。
「早。」
他身上穿著干淨的制服,配合他寬闊的肩長身高,看起好挺拔。她喜歡他的背影。
他做了稀飯、荷包蛋與一些小菜。她精神一下子來了,飛快地刷牙洗臉,端正的坐在飯桌旁。
「開動!」她開心的大叫。
兩人正吃得盡興,門鈴卻響了起來。她疑惑的去開門,見到的是對面公寓的同系同學石中順。他一臉的笑意看她。「一起上學吧,我請你吃豆漿燒餅。」
她搖搖頭,拉開門讓他看到她已有早餐。
「不了!我老弟正巧很會煮飯,今後不必一大早趕著出去吃了。」
「你弟弟?K中的?好厲害。」石中順斯文的臉上一片奉承。他追她兩年了,可是這年頭的戀愛流行含蓄,自由戀愛還沒那麼明目張膽。好感的表示只有如此,偏偏紀娥媚又十分不解風情,只當他是同學之間的友好對待。
她揮揮手。
「你先走吧!我還沒吃飽。」說著就關上門了,轉身卻撞上邵飛揚的胸膛。他何時站在她身後?做什麼?
「他喜歡你?」他問,口氣不悅。
「大概吧?我又不喜歡他,大家不過是普通朋友。」她又喝完了一碗粥,順手將空碗交給他。
他臉色怪怪的替她盛了一碗。
「怎麼了?」她咬著筷子問。
「很多人追你?」他不喜歡她那麼受愛慕。
「沒有吧,我可不會自以為是的認為與我交談的男子都對我心存愛慕。我又不是國色天香。」
但是,在邵飛揚眼中,她卻是獨一無二的美人,沒有人比得過她。
第四章
往後的日子對紀娥媚而言宛如置身天堂,每天都可以吃到好吃的東西。她感動得幾乎要痛哭流涕,即使他星期假日要回汐止也會先替她做一些小點心放著讓她吃。兩個多月來,他已經非常了解她了。知道她懶得出門的個性與容易叫餓的胃。
正常豐富的飲食當然也對發育中的邵飛揚造成很大的助益。他又長高了,也長壯了,功課又擠入校園十大排名中。他依然兼一些差,不過為了替她做早點,他放棄了送報、送牛女乃的工作,因三餐由紀娥嵋全包,他打工的錢全數交回家,從不留零用。
當他發現他皮包中多了五佰元後,大大生了一頓氣。他不要她的錢,沒得妥協,不管她有再多的說詞也沒用。
結果,折衷的辦法,她自己跑去買了好幾件衣服褲子給他。她早就發現他只有制服可穿,沒有其他的衣服。一直想找個好借口替他買衣服,又不會讓他太生氣,這倒是好理由。她買了內衣、內褲、毛衣、長褲,一整套交到他手中,如果他敢不要,她打算擲到他臉上。而他只是愣愣的看著手上那些嶄新的衣服——除了制服外,他從沒有穿過新衣服。她的體貼讓他幾乎熱淚盈眶,她怎麼能對他那麼好?毫無條件的對他付出這麼多?他只是一個陌生人哪!可是她沒給他機會表示感激,每次看到他,她第一個反應是想吃東西。
驚動作很簡單,雙手放在肚子上,用一雙很期待又很垂涎的大眼看他,他就知道該去廚房找東西填她的胃了!他試過要教她煮飯,可是到如今她學會的只是蛋炒飯要放油,而且要放米飯去炒,而不是米粒。基本的炒飯她還是做不來。她可以畫精美的設計圖,可以織美麗的毛衣、圍巾,事實上她有一雙巧手,可是卻做不來廚房的事,他永遠搞不清楚為什麼好好的飯可以讓她炒成焦黑硬硬的一團,分不出原本是什麼食物,一顆一顆像石頭。她哪,真是天才一個!
不會煮半點食物,嘴卻挑得很,老是批評學校東西不能吃,後來他才又做便當,兩人可以帶去學校吃。她已經非常依賴他了——他發現不是他舍不得離開她,而是她根本已經少不了他了——因為吃。
他喜歡她這麼需要他,即使只因為口欲,他也不在乎。天!他真的真的好喜歡她,他不知道這種深刻的情感是什麼,可是他坦然接受她已充滿他心的事實……他甚至已想到當兩人白發蒼蒼時,他仍在廚房為她精心料理每一頓餐點——這是他心中唯一的美麗幻想。不敢冒犯,不敢褻瀆,只想與她相視到老。
這天天氣特別惡劣。寒流來襲竟然還挾著豪雨特報。他早上在家中幫忙釘好木栓後,立刻回台北市,星期天是這種天氣,明天不知道會不會好一些?他昨天忘了儲存一些干糧在公寓中,不知道她有沒有去買?接下來會有好幾天的不平靜,僅剩的食物挨不過今晚,公寓中那幾扇呼呼作響的窗戶也需要釘牢。
他千辛萬苦的回到公寓,打開門,卻嚇到了!她在哭!娥媚在哭!忘了月兌下雨衣,濕嗒嗒的跑進來叫︰「怎麼了?怎麼了?」他四下看著,確定安好如初,並且沒有什麼歹人在此。
紀娥媚擦著眼淚,指向膝上的一本小說,淚水不止的看他。「好可憐哦!女主角好可憐哦——她被男朋友誤會,又被父母不諒解,朋友又遺棄她,連她養的小狽都被車子輾死……嗚……」說完又哭了!
邵飛揚虛月兌的跌在地上,死瞪著她!他真服了她!一本小說也值得她浪費眼淚!
「不要看了!我問你,櫃子中還有沒有什麼東西?」
「你要做飯?」她雙眼亮晶晶的。
他投降了,決定自己去看。如他所料,沒有東西了,只夠做給她吃一頓。
「等會兒我出去買一些東西!下面已經有些積水,恐怕晚上以後大雨再不止的話,我們會走不出公寓而且一樓住戶也會鬧水災了。」他月兌下雨衣,先炒了一鍋飯,飽兩人最要緊。
「那好呀!我們學校已經宣布停課兩天了。」敢情她當天災是件好事!
他兩三下吃了算數,立即從背袋中拿出由家中帶來的木板與釘子,工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