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涼秋捂著太陽穴覺得頭大之時,就望見第二業務區的主任朱必如,越過楚河漢界到她這邊來。
所謂的楚河漢界,是電梯打開後,直通經理室的一條一公尺寬的走道。七樓除了有經理室、影印室兼會計室兩間另外隔開的空間外,其他的就屬于開放式辦公室了。四十坪大的剩余空間除了茶水區及吧台公用外,就由走道分成對半,由兩個業務區佔領各半。她與朱必如都各管理八個組員。一旦競爭起業績來可是凶悍得很。
平常往來也頂多點個頭,或假好心的互捧其成績。「競爭」是很現實的東西,極容易讓友誼消失殆盡。
所以,朱必如絕不會無緣無故地走過來。
「席主任不舒服嗎?」她問。
朱必如是一年前由中部業務區調升上來的主任,其手下的成員也是後來自己培訓的,因此不知道席涼秋與紀允恆曾有的淵源。長得精明能干,常把三分姿色以精致的妝法點成十分,可是,連她那組的男組員也老是將眼光移到席涼秋身上,就可以知道在這層七樓業務部是誰較出色了。朱必如早兩天就先見過新任經理了,那雙精光閃閃的眼敢情已打好如意算盤,打算過來探她的口風了。
「還好!只是睡眠不足。」席涼秋才不相信她有這麼好心!罷才就瞥見她一直死盯著紀允恆。居心不良的神情,任誰都看得出來。
朱必如往她一旁的椅子坐下,盯著她。
「席主任與經理很熟嗎?看你們談得很熱絡呢!」
「你不妨把疑問寫在備忘錄上,下午開會時可以一一提出。」她才沒空提供朱必如任何情報,更何況她還有一大堆報告要整理。
朱必如討了個沒趣,有些尷尬的起身。席涼秋這才發現向來只穿西裝長褲、一身中性打扮的朱必如,今天竟然可怕的穿了一身性感的皮質貼身洋裝,裙子短得不能再短了,一雙略嫌短粗的腿裹在黑色絲襪里。說真的,她那向來平坦得可以比美嘉南平原的上圍,今天竟然這麼的突出,著實令人可疑。
「今天你看起來很美。」席涼秋心中感到好笑,言不由衷的說著。
「謝謝!我才二十五歲半,當然要有年輕人的朝氣,不能老是打扮得老氣呀!那很土的。」未必如沾沾自喜的說著,強調「土」時,眼光更是別有用心的瞄到席涼秋身上。話落,轉身款款生姿的扭回她的地盤。真是辛苦她那略嫌下垂的了,做這麼高難度的運動。
二十五歲半!真虧她好意思說,一個小她席涼秋三個月出生的女人,竟然有臉自稱二十五歲半。沒有把虛歲加進去算二十八她就該偷笑了。好吧,要去招惹紀允恆,盡避放馬過去!最好纏得他沒空來煩她,她可是會謝天謝地。
四點鐘從會議室出來後,她頭痛得更劇烈了。紀允恆根本是有意無意的召告天下,她是他要追的人。
機會議桌呈橢圓形,可以容納二十四個席次。今天出席的只有六個主任,以及一個經理。向來大家都是零散落座,而主管則一定是坐在首位。于是席涼秋撿了個距首位最遠的內邊的位置,要是不小心的跌倒了,搞不好就會有滾到外面去的危險。
被遠了,是不是?而朱必如自然是挑了個首座旁第一順位的位置坐定,粘住了似的,誰也不能拉開她,其他中南部四個主任一如以往各自分開散坐。
可惜天不從人願!紀允恆一走入會議室,馬上拉過一張椅子,貼住席涼秋的椅子相連而坐。不管眾人詫異的眼光,一逕的閑適自得,手肘還有意無意的貼住她的手臂。
當別的主管一一起身報告一個月來的績效,與下個月的努力方針時,紀允恆都顯得意興闌珊。表面上看來好像他並沒有注意在听,可是當他人報告完後,他卻又能馬上準確的抓出弊病與漏洞,補充需要改進的地方。每一個志得意滿的主任都自信十足的起身,也全都一臉惶恐的坐下,不敢再輕視這個會議室中最年輕的小伙子了。
要是他也這麼駁斥席涼秋也就罷了,可是,他在她報告時,不僅全神貫注,一雙眼還特別晶亮的瞅著她看,拼命的點頭,直到她坐下時,還握住她的手直叫好。
幸好她躲得快,不然接下來他可能就要摟她的肩了。
這麼一來,要說他們之間沒一點曖昧,就算打死人人家也不相信了。尤其朱必如那一雙怨毒的眼,真叫她心里直嘆氣,這往後的日子,還能過嗎?
死紀允恆!一切都是他害的!
「席主任,經理找你。」王秘書在她身邊輕輕說著。
三十七歲的王秘書是這個辦公室內唯一不被紀允恆迷惑的女人。在公司十數年了,自然知道兩年前席涼秋被紀允恆追求的慘狀。不過,王秘書是相當看好這一對「怨」偶的。
席涼秋除了心煩外,真的是偏頭痛又起來作祟了,她臉色蒼白的往經理室走去。這小子要敢再對她不正經,她發誓絕對會給他好看!
「我就知道你又在頭痛了。」立在門口的紀允恆關上門,搭住她的肩扶她往沙發上坐。他總是很習慣性的搭她的肩,握她的手,久了,在私底下她也不會那麼在意。算來兩人相識也近八年了,他出國那兩年也不時打電話回來騷擾她。她從沒有與一個人認識那麼久的。那麼,兩人可算是老朋友了,不是嗎?紀允恆太了解她的一切了,甚至她一些小毛病他都清楚。當一個人那麼了解你的時候,你又有什麼籌碼足以反攻回去呢?很多事,也只能任他去了。
「叫我來有什麼事?」她問,一面喝著他倒來的水。
紀允恆拿出一小包紙袋,在小桌上傾倒出一堆成藥。
「我從美國帶回來的,治偏頭痛很有效。來,吃一顆。」
她吃了一顆下去,一時之間也沒有感覺到什麼效果,不過,吃了藥,心理上總會有些安慰,自然感到不會抽痛得那般厲害了。
「謝謝。」她說著。
兩年不見,今天初相見,他又有些不同了,席涼秋說不上來他是那里變了。陽光似的笑容依舊,淘氣敏銳的眼神仍是慧黠發光,一八○的身高好像也沒縮水或膨脹;但卻是真的不一樣了。氣質上從小男孩漸漸磨成男子氣概。時間真是個可怕的東西,一步一步的逼人成長,八年前那個猶帶稚氣的小男孩習氣被流逝的時光一並埋葬了。
「晚上到我家吃飯如何?我媽很想念你呢!」紀允恆很有興致的提議著。
也不知紀娥媚特別喜歡她還是什麼緣故,紀允恆出國後,她也仍不定時的約席涼秋一同晚餐。其實她們並不算很熟,尤其席涼秋並不擅于交際,全靠紀娥媚的熱情好客,每一頓飯才算吃得盡興。問題是,紀娥媚何需如此費心?席涼秋不懂,可是她能感覺得到紀娥媚真的喜歡她。
「不了,連續好幾天的出差,我需要好好睡一場;代我向你媽道歉。」
紀允恆坐在她身前的茶幾上,雙手按住她太陽穴,很輕很輕的按摩著。據說他學過按摩,也不知是真是假,三年前他總會在她頭疼時這麼替她揉壓,也的確令她感到比較舒服。如果他不要那麼頑皮,他其實會是一個很溫柔、很體貼的男人。
「你哪,真不適合與人爭強斗勝。」他語氣有些心疼。
「我可沒有無法勝任的地方,紀經理。」她立即張開眼。什麼都可以任別人去說,她的努力可是貨真價實,容不得別人去批評否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