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又轉回去專心打鐵,她才松了一口氣,同時,慌亂的心也冷靜下來了。
師父說,要面對現實,不能逃避,好吧,好吧,她就老老實實承認她是真的喜歡上他好了……
不,不對,哪有那麼簡單就喜歡上了,她又不是花痴!
她只是……只是……
對了,她只是心動而已,對,心動而已……
可是,這也很奇怪啊!
他的俊美容貌不曾迷惑過她,他再是高雅挺拔也不會讓她多看一眼,他賜予她的恩情並沒有打動她,他顯赫的背景更看不在她眼里,他帶她到處吃喝玩樂也沒有讓她特別感激,可偏偏她就為他那種粗豪的男人昧心動了……
她是哪根筋拐錯彎了?
****
冬至前,熔爐終于熄火了。
放在水漾兒面前的是兩把劍,首咯長一些的短劍。
一把比一般長劍略短幾寸的長劍,還有一把匕首,「你的個子嬌小,這種長度的劍比較適合你。」藺殤羽淡淡道。
「好……好……好漂亮!」水漾兒驚嘆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明明是武器,她卻說出宛如見到難得一見的藝術品般的贊嘆,這也難怪,光是那兩把劍的劍鞘就已像是精雕細琢的藝術品了。
再輕輕抽長劍出鞘,只聞得一聲清越的顫響,猶似琵琶的尾韻,飄飄渺渺的吟顫中,一抹青碧的璀璨光華已如一汪流水般流泄而出,那流水又蒙上了一層朦朧的輕煙,仿佛幽林中的淡淡霧氳。
「太美了!」
一再驚嘆著,水漾兒凝目細瞧,只見那劍身不但比一般劍短,也窄了一些,寬僅約一指半,平面成蘭葉型,最令人驚奇的是,一般的劍都是亮鐵銀芒,而這兩把劍卻青翠如玉,晶瑩若水晶,鋒芒呈現一片碧綠的柔光,宛似秋水泓漾,使她無法不懷疑,這把劍真的是武器嗎?
似乎能看出她的疑惑,藺殤羽握住她的手豎起鋒刃,拔下一根頭發輕輕丟出,但見那根可以算是毫無重量的頭發,一踫觸到鋒刃便斷成兩截了。
這個厲害!
「好……好……好利!」水漾兒只能不斷的發出贊嘆。
藺殤羽收回手,再拿起她原來那把爛刀,直接往她面前一送。
「砍!」
「砍?」
她遲疑一下,輕輕「放」下去,深怕一個不小心毀了這把「精致的藝術品」,誰知劍刃幾乎才剛踫到那把爛刀,竟像是菜刀切豆腐似的,眨眼間,那把爛刀就被「切」斷了,她頓時傻眼。
喂喂喂,有沒有搞錯啊,她還沒開始使力砍耶,它怎麼就變成兩段了?
「最好別自個兒傷了自個兒。」說罷,藺殤羽便轉身要啟程上路了。
好毒!
水漾兒不甘心地噘起小嘴兒,趕緊收好兩把劍,三兩步追上藺殤羽,兩人一起跳上馬。
第7章(2)
「又要上哪兒去了?」
「上和田去,找幾塊翡翠寶石,好瓖上劍柄、劍鞘。」
「……」
翡翠?
寶石?
還幾塊?
現在她明白了,原來「寶劍」這兩個字是這麼來的,瓖上「寶」石的「劍」武器好不好用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安上昂貴的寶石,才能稱為寶劍……
他在耍富啊!
可是藺殤羽十分堅持要在劍柄、劍鞘上瓖上翡翠寶石,就他而言,必得瓖上翡翠寶石才算「完工」,水漾兒也只好隨他了,最後,那兩把劍的劍柄、劍鞘終于瓖成他滿意的樣子了,水漾兒立刻用布把雙劍重重包裹起來,免得被人偷了!
在她眼里,那已經不是「劍」,而是價值連城的「寶物」了。
「藺公子,快過年了,你都不用回谷去過年嗎?」
「不用,從我踏出奪魂谷之後,就沒再回去過了。」
他就那麼憎恨他父親?
不過,她也沒資格說他,都這麼久了,她不也一樣無法原諒她爹,就算她爹還在世,一旦她離開那個家,她也不會再回去了。
「那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在天柱山過年?」
「嗯。」
于是,這回換藺殤羽跟著水漾兒走,要回天柱山一起過年,可萬萬沒想到,就在天柱山上,有一項最大的考驗正在等著他們……
不,是她!
****
向來,藺殤羽多數時間都是單獨一個人在江湖上到處走動,但不管是奪魂谷的人,或者是元霧、杜非則或韓彰要找他,都是輕而易舉的事。
因為,不僅僅是元家、杜家和韓家在全國各地都有鋪子,就連號稱「鮮少有人出谷」的奪魂谷,其實在谷外也有許多生意,只是除了奪魂谷自己人之外,沒有人知道那是屬于奪魂谷的生意而已。
所以,要找人,只要隨便丟個問號出去,很快就有哪里的鋪子傳回消息,說奪魂公子何時曾在哪里出現過,于是很快就可以找到人了。
而適回,要找藺殤羽的是杜非則。
不過杜非則並沒有親自來找藺殤羽,而是遺人送來一張大紅喜帖,還附上一張信紙,上書短短一行字。
我成親時你一定會來,你答應過我了!
「既然杜少爺是你的好朋友,他成親,你是一定要去的!」
「……」
「喂喂,你答應人家了耶!」
「……」
「藺公子,你想言而無信嗎?」
「嗯。」
還真的「嗯」呢!
水漾兒翻了翻眼,嘴一張就想跟他講道理,可是兩瓣唇一分開,馬上又闔上了,這個人腦袋里根本沒有「道理」這兩個字,講再多他也听不進去。
要跟他講道理,不如跟他講「故事」。
「小時候,我家是很窮的,兩畝薄田,辛辛苦苦工作了一整年,賦稅一繳,就什麼也沒剩下了,」她慢條斯理地道。「但我爹很疼哥哥和弟弟,生活再是拮據,每當附近有廟會時,爹就會帶哥哥和弟弟去玩,順便買幾文焦糖渣兒……」
「我不求一定要去逛廟會玩,但那焦糖渣兒,我也好想、好想、好想吃喔,可是……」她嘆息。「從來都沒有我的份,我只能流著口水看哥哥弟弟吃,好羨慕、好羨慕。直到有一回……」
說到這,她突然捏緊了手上的喜帖。「弟弟不小心掉了一小片渣兒,我躲在一旁屏息注視著那一小片渣兒,一點聲音都不敢出,等他走遠了,我馬上沖過去撿起來,小心翼翼的弄干淨上面的塵埃,正想塞進嘴里,卻被人一把搶了去,是我爹,他說我偷了弟弟的焦糖渣兒,又死活揍了我一頓……」
她揚起一抹可憐兮兮的笑。「為了那一小片焦糖渣兒,不到半指甲片大的焦糖渣兒,我整整哭了兩天還停不下來,好幼稚,對吧?」
低頭,她細心抹平被她捏出折痕來的喜帖。「直到我娘悄悄跟我說,她一定會買給我吃的,于是我不哭了,就從那天開始,我日日夜夜盼望著,一句承諾,我滿懷希冀的等待了將近一年,終于,我娘從我爹那里偷到了一文錢,當娘把那一小包焦糖渣兒放在我手上時……」
她深深嘆息,好幸福、好滿足。
「那大概是我這輩子最開心的一天了,我娘實現了她的承諾,給了我一小包焦糖渣兒,我的,只屬于我一個人的……」揚起淚光隱然的眸子,她靜靜地把喜帖放回他手上。「對你來講,一句承諾可能沒什麼大不了的,但對我而言,那一句承諾的實現,改變了一切,我的幼年記憶一直是很悲慘的,但至少在那一天里,我是快樂的,我的童年時代,起碼有那麼一天是值得我念念不忘的,你懂嗎?」
妖異的丹鳳眼深邃如幽井,眼神又不太一樣了,默默凝視她半晌後……
「你希望我去?」
「我希望你說出口的承諾都能夠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