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這點,她就歉疚萬分。
當時她只想到可以仰賴奪魂公子的威名來保住他們師兄弟姐妹,卻沒考慮到是否會替藺殤羽帶來困擾,結果一時的輕忽,竟造成今天這種結果……
唉,如果他真的死了,她也只好把命賠給他了!
就這樣左思右想,胡思亂想,好不容易終于熬到天光微微亮了起來,但她還是不敢上前敲門,直到莊內僕人開門出來打掃莊前空地,她才趕緊上前去詢問。
「請問藺公子在嗎?」
「在啊,昨兒個就來了,」那僕人認得她,便毫無戒心的回答她。「不過藺少爺好像受了很重的傷,渾身血淋淋的,還是被上官大公子提回來的呢!」
一听,水漾兒一整個心都揪緊了。
「那麼,可否麻煩你幫我通報一下,我想見藺公子。」希望他不會氣得不想再見到她了。
「好的,小的馬上去為您通報。」
可是,等了好一會兒後,莊院的僕人並沒有來請她進去,反而是上官風出來見她。
「水姑娘,你來啦!」
「藺公子傷得到底多重?」一見到上官風,水漾兒便月兌口急問。
「這個嘛……」上官風很認真的想了一下,然後說了一句很奇怪的回答。「少爺說他沒受傷。」
水漾兒呆了呆。「胡說,莊里下人明明說他傷得很重的!」
上官風的表情很滑稽。「可是,少爺說他沒受傷。」
少爺說?
終于听出不對來了,「那你說呢?」水漾兒馬上就換個方式問。
「我說啊……」上官風搔搔後腦勺,很為難的苦笑了一下。「我說少爺說他沒受傷。」
他說少爺說?
現在是在繞口令嗎?
水漾兒有點哭笑不得。「那事實呢?」
「事實啊……」上官風深深嘆了口氣。「事實就是,少爺說他沒受傷。」
水漾兒瞠圓了眼瞪他半天,超想捶過去一拳頭。
「那我可以見他嗎?」
「不可以,」上官風搖頭。「少爺說他沒空。」
又是少爺說!
「他在生氣,所以不肯見我嗎?」這應該是唯一的解釋。
「沒有,少爺沒有生氣。」這個回答就很明確、很迅速了。
水漾兒愈來愈糊涂了。「那他為什麼不肯見我?」
上官風又嘆氣。「因為少爺說他很忙,沒空見水姑娘你。」
少爺說、少爺說、少爺說……
听得不耐煩了,「能不能請上官大哥你不要再加上『少爺說』那三個字?」水漾兒沒好氣地說。
上官風無奈地兩手一攤。「沒辦法,那是少爺說的嘛!」
恨恨地咬了咬牙,「好,那我就在這邊等,等到他有空見我為止!」水漾兒也拗上了。
上官風反倒笑了。「那我最好去告訴少爺一下,說水姑娘就在這兒等著呢!」
于是上官風就回頭進莊里去了,又過了比之前更久的好一會兒,上官風終于又出來了。
「水姑娘,我們少爺說他有空見你了。」
「謝謝。」太好了,他肯見她呢!
可是一路往里行,水漾兒注意到上官風不斷欲言又止地瞟向她,那表情是想跟她說什麼,又不知道該如何說才好的模樣。
「上官大哥,想說什麼就直說嘛!」
「呃……」上官風遲疑一下。「待會兒不管水姑娘見到什麼,請千萬千萬別說出來。」
水漾兒怔了一下。「我會見到什麼?」
「這……」上官風猶豫著。「總之,不要說出來就是了,不然少爺一定會生氣的。」
藺殤羽會生氣?
那她最好听話一點。「好,我知道了。」不是害怕引燃他的火氣而殺了她,而是她已經夠對不起他了,不想更惹他不高興。
她真正煩惱的是,要如何補償他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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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背影,很挺拔,隱隱流露出一股難以言喻的高雅,但在高雅之中卻又透著一種令人戰栗的邪魅,兩種相互矛盾的氣質,竟能融合得如此自然,這世上大概也只有他一人吧!
「太好了,藺公子,你真的沒事!」水漾兒漾開欣慰的笑容。
「我會有什麼事?」藺殤羽並沒有轉過身來,依然負手背對著她。
「就……就我大師兄出賣你的事啊!」一提到這,水漾兒就羞愧地澡深垂下螓首,連他的背影都沒臉看了。「我真的沒想到大師兄會那樣,要是我早知道,拚了命也不會讓他那麼做的!」
靜默一晌,藺殤羽徐緩地回過身來。
「你來就是要說這些?」
「對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錯,」下巴貼在胸前,兩眼盯著自個兒的鞋尖,水漾兒囁嚅道。「我只想到可以仰賴奪魂公子的名聲,避開月影門他們的追殺,卻沒考慮到後果,早知如此,我絕不會請你幫忙的!」
「……是嗎?」他不相信嗎?
難道他懷疑她是「幫凶」之一?
一想到這,水漾見心就急了,「真的,請你相信我,」她猛然抬起頭來,想為自己解釋,「我真的……喔,老天!」她駭然一驚,窒聲噎住,為眼前所見到的深深嚇到了,剩下的話全卡在喉嚨里,說不出口,也咽不回去。
現在,她終于明白上官風在暗示她會看到什麼了。
她從沒見藺殤羽這麼「丑」過,白慘慘的臉色,凹陷的雙頰,雙眼下是兩大片青黑,下巴一大片未剃的胡碴子,憔悴衰弱得像是病重彌留的老人家,就差那麼半口氣就要嗝兒屁了。
她真懷疑他怎還能站得住?
「你……你……你……」終于她擠出聲音來了,眼角卻瞥見上官風對她拚命搖頭又搖手,于是她舌尖兒一轉,用力一扯,硬生生將嘴型拉成別的詞。「呃,我是說,你的臉色好蒼白。」
「……我的皮膚天生就白。」
最好是。
「但上次見你並沒有這麼白呀!」
「我最近比較少曬太陽。」
「……」
他在搞幽默嗎?
兩條黑線。
「可是,你的嘴唇也很蒼白。」
苞臉色一樣灰白。
「我的嘴唇天生也很白。」
他絕對是在搞幽默!
「沒有人天生嘴白的。」
「我就是。」
「……」
這也幽默得太離譜了吧!
四條黑線。
「你在咳嗽……」
「我沒有咳嗽,我是被茶嗆到了。」
茶?
他明明就只是站在那邊而已。
「我沒有看到你喝茶。」
「我偷喝的。」
「……」封頂的幽默,可惜她一點都笑不出來。
八條黑線。
「你頭暈嗎?」不然為什麼晃來晃去的?
「我被門檻絆到了!」
「這里是亭子,哪里來的門檻?」
「那就是石頭。」
「我也沒有看到石頭。」
「一定有,很小的石頭,躲在我的腳底下。」
「……」不,他是在耍白痴!
徹底無言,滿頭黑線。
就在她不知道該如何接下去的時候,毫無半點徵兆地,藺殤羽突然整個人往她這邊倒過來,她驚叫一聲,反射性的雙臂一圈抱住他,踉蹌退後兩步差點摔到亭子台階下,幸好上官雨及時自後扶住她,而上官風也搶上前來將藺殤羽接過去,打橫托起小主子疾快地飛身離去。
「沒想到……沒想到他傷得那麼重!」水漾兒喃喃道,一整個心沉到了海底,愧疚都不足以說明她的心情了。
「呃,少爺說他……」上官雨咳了咳。「沒受傷。」
「……」
別苑的寢室里,在大夫為不省人事的藺殤羽診脈又換過藥離去之後,水漾兒就憤怒的揪住上官風質問。
「上官大哥,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明明說藺公子沒受傷……」
「不是我說的,是少爺說的!不過……」上官風飄開視線。「如果水姑娘你要問的不是少爺,而是那天在奪魂坡上獨斗月影門等幫派的人……」
「不都一樣嗎?」水漾兒氣悶地嘟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