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當他剛清醒過來時,她嚎陶大哭得被醫院趕出去,那個不算。
還有,當他拔除呼吸管,可以說話時,他對她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那三個字,還說,他就是為了對她說那三個字才努力清醒過來的,于是,她又嚎陶大哭得被醫院趕出去,那個也不算。
那不能怪她,擔心了那麼久,哭一下也不行喔?
第二個也不能怪她,等待了十幾年,終于等到他的愛,高血一下也不行喔?除此之外,她都陪在他身邊,護士的工作,她可以做的就搶來做,其他跟「伺候」有關的工作,她也都處理得妥妥貼貼的,就差沒躺在床上替他做傷患。
為免他再嗦,她趕緊又問一句,「你們在聊什麼,干嘛臉色都那麼嚴肅?」容惜蓮與老裘德森相覷一眼。
「公事。」
孟吟夏翻了一下眼。「我就知道!」
容惜蓮親昵地捏捏她的手。「我想吃點水果,有嗎?」
「有有有,我有買,我去切!」
孟吟夏立刻拿了來醫院途中買來的水果,到小廚房里去處理。
特等病房就是有這種好處,幾乎就跟在家里一樣方便,她在廚房里切水果,耳朵拉長一點,還是可以听到容惜蓮和老裘德森的對話。「你出事之後,我就乘機把公司都交給亞特,想試試他的能力。」
「有薇達小姐幫忙,他應該應付得來的。」
「你說得沒錯,薇達真是他的好幫手,兩人合作無間,就算沒辦法處理得像你那麼完美,但已經可以算是及格了,我想,再給他們多一點時間、多一點經驗,他們應該可以做得更好的。」
「那還有什麼問題呢?」
老裘德森不自覺地嘆了口氣。「我也以為應該沒問題,這麼一來,亞特就會有信心接下公司了……」之前,他一直不想放容惜蓮辭職,但經過這件事之後,他才了解到他沒有權利拉住容惜蓮不放,容惜蓮有他自己想過的生活,他沒有權利替容惜蓮決定該過怎樣的生活。
「嗯,對他來講,信心才是最重要的,能力反倒是其次。」容惜蓮贊同道。「我知道,可是……」老裘德森忍不住又嘆氣。「原是由你親自開發接洽的義大利‘芬迪’代理權的案子,那的確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大膽構想,但我更明白,接下那種案子,裘德森百貨才不會因為跟不上潮流而沒落……」
「那件案子我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容惜蓮沉穩地道。
「對,差不多了,只剩下廣告的部分而已,就是因為這樣才糟糕,」老裘德森苦笑。「就差那麼一步,亞特卻搞得灰頭土臉,怎麼也搞不定,搞得他都快失去信心了!」
容惜蓮雙眸微眯。「怎麼一回事?」
「整個廣告企畫,對方倒是很喜歡,除了……」
「什麼?」
「模特兒,至少換了三十幾個模特兒,對方就是不滿意,還氣得說要把代理權收回去了。」
「對方沒有提出任何人選嗎?」
「有,還好幾個呢,都是名列五十大名模的人選,薇達也跟那些人選全都聯絡過了,可是對方不是說排不出時間來,要不就是已經替其他百貨集團拍過廣告,不想自己跟自己打對台。」
「所以,找不到對方滿意的模特兒?」
「找不到。」
「這樣嘛……」
听到這里,孟吟夏也切好水果了,笑吟吟的端著水果回到病床邊,先挪好病床的旋轉式餐架,再把水果盤放到餐架上。「唔,可以吃了!」
「謝謝。」
「呃,阿蓮。」
「嗯?」
「你大後天就要出院了呢!」
「對。」
「那你出院之後,我可不可以去,嘻嘻嘻,輕松一下?」
叉著第二塊隻果的叉子停頓了一下,又放回水果盤上,容惜蓮的眼楮又眯了起來。「你想干什麼?」
「人家想試試看,造型設計課上的成果如何嘛!」
容惜蓮臉上沒有半絲表情,相對的,孟吟夏卻是堆滿了一臉諂媚的笑,祈求似地瞅著他。好半啊後,終于,容惜蓮嘆息。「好吧,給你去。」
「喔耶!」
七月暑假時,容惜蓮一家人終于可以回台灣了,到甘乃迪機場來送行的人有老裘德森、亞特和薇達,三人都是滿臉的依依不舍。「剛好,這個可以讓你安心回台灣了。」
老裘德森把一份當日報紙遞給容惜蓮,容惜蓮疑惑地攤開來看,頭一眼見到的就是醒目的大標題︰殺嬰、殺繼父,十五歲的冷血少女定罪「定罪啦?」他喃喃道。
「嗯嗯,定罪了。」老裘德森頷首道。「我還听戴維斯警官說,原本法官看在她才十五歲分上,只判她十五年,最多只要七、八年後,她就可以假釋出獄了,誰知瑩子當庭就跳起來怒罵……」
「罵什麼?」
「罵說她都是為了媽咪才殺人的,那麼孝順的乖孩子,他們竟敢判她有罪,她保證,坐完牢出來後,她一定會去殺了法官,連陪審團也不放過,甚至為她辯護的律師,她也要殺,因為律師害她被判有罪……」
「她瘋了嗎?」一旁,孟吟夏不可思議的傻了眼。
「我看也差不多了。」老裘德森嘆息著搖搖頭。「總之,因為如此,法官當下就改判她三十五年,而且未滿二十年以前不得提出假釋申請,還特別交代,研審她的假釋申請時也要特別謹慎。」
「哇,那她最快也要三十五歲才能出來了,」容宇凡驚嘆。「都比我老了!」
「你是在笨哪一國的?」孟吟夏啼笑皆非。「她本來就比你‘老’啊!」這小表,到底是聰明還是笨蛋?「京子呢?」容惜蓮問。不是為那個女人擔心,而是擔心她也要回台灣。「她說她沒辦法再待在美國,」回答的是亞特。「也沒辦法回日本,因為她的日本丈夫的親人不會原諒她的……」
「那她是要回台灣?」
「不,她就是從台灣逃出來的,怎麼可能再回台灣?」
「那她還能到哪里?」
「到中國大陸。」亞特說。「所以我給了她一筆錢,讓她到中國大陸去重新開始。」容惜蓮暗暗松了口氣,安心了。「那就好。」
「還有,這個是要送給你的……」亞特眼神一瞥,示意薇達把一個牛皮紙袋交給容惜蓮。「真的非常感謝容夫人的幫忙!」廣告的照片嗎?
容惜蓮正想拿出來看看,卻听得機場便播,說他們的班機可以開始上機了,只好決定到飛機上再看。「我們該上機了。」
「保重,祝你們一路順風!」
上機、起飛,到可以解開安全帶,容宇凡立刻一溜煙不見,跑去找吃的了,孟吟夏把座椅放平,好讓女兒睡得舒服一點,而容惜蓮則好整以暇地打開牛皮紙袋,抽出第一張照片,下一秒,一整個人僵住……
孟吟夏畏縮了一下。
再抽出另一張,又僵住……
孟吟夏再縮了一下。又抽出另一張,再僵住……
孟吟夏姿勢擺好,準備開溜了……
「不準逃!」孟吟夏凍結在側身起跑的姿勢上,苦笑。
「阿……阿蓮?」
「請問,你拍的這是什麼照片?」
「就……就愛的女神維納斯啊!」
「所以就要露兩點?」
「我沒有露好不好!」孟吟夏大聲抗議,但馬上又瑟縮回去。「只不過……只不過那個薄紗很薄紗嘛,那就……就……」
「露兩點了!」
「沒露啦!」
「我看到了!」
「你……你看到的是蒼蠅屎啦!」
「……」
終曲
「阿蓮,這麼早就回來啦?」
罷插進鑰匙孔的鑰匙並沒有收回來,容惜蓮只是半回轉過身去,依舊是一副冷淡,但不至于令人受不了的表情。「表姑,你好,我今天下午只有兩堂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