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裁找我?」
「听說你帶了一個孩子來上班?」老裘德森問,不是要找麻煩,純粹是好奇。認識容惜蓮五年了,在老裘德森的認知里,容惜蓮是個相當冷漠寡情的人,似乎沒什麼情感上的概念,也沒听他提起過任何親人或朋友,每天埋頭工作,加班又加班,連周末假日也自願加班,好像除了工作之外,就沒什麼值得他在意的了。仿佛在這世上,就只是他自己孤獨一個人——除了左手上的結婚戒指。
然而這一年來,他卻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每天準時上下班,從不加班,也拒絕加班,要是哪天見他中午出去用餐時,順便帶著禮物回辦公室,準是那天是什麼特別節日,或是老婆、兒子的生日。
偶爾听他接听妻兒的電話,眉眼間就會帶出幾許溫柔,有時還會掛上又好氣又無奈的笑。原來,只有對外人,他才是寡情人。
「是我兒子,」容惜蓮鎮定地解釋。「他放暑假了,我太太要上課,還要帶我女兒,沒空照顧他。」畢竟這里是辦公室,他不能不給上司一個交代。
「請個保母啊!」
「我無法信任把孩子交給外人。」容惜蓮坦然直言。
老裘德森莞爾,「我還以為只有老人家才會這麼緊張孩子呢!」說著,他起身到小吧那里煮咖啡。凝望著老裘德森的背影——真的好像爸爸的背影,容惜蓮沉默了好一會兒。「我兒子,原本應該還有個姊姊……」
老裘德森怔了一下,回過身來,「我懂了!」他自以為了解了。「我為你感到難過,她病逝了嗎?」難過?
沒失去過孩子,是無法真正了解失去孩子的痛苦的。
「不,是在她才十一個月大的時候,被人……」容惜蓮低語。「害死了!」
「咦?」出人意料之外的答案,老裘德森不由大吃一驚。「害……害死?」
「那天,我父親和我太太都不在家,是我負責照顧我女兒的,可是……」容情蓮深吸了口氣。「她卻被人推下嬰兒床摔到腦死,然後被拿走心髒,因為有個比她大一點的男嬰需要換心……」
因為有個男嬰需要換心,所以就害死他女兒以得到健康的心髒,那是怎樣殘忍的人才下得了手啊!老裘德森張口結舌,難以置信。
「我女兒死了,我父親也因受不了刺激而中風過世,同一天之內,我失去了父親和女兒,我……」容惜蓮閉了閉眼,又吸了好幾口氣。「絕不會再讓同樣的事發生了!」
他的述說不疾不徐,聲音也很平淡,但從他的語氣里,老裘德森可以感受到那種身為人父,難以釋懷的心痛與自責。因為,他也是個父親。
「我,呃,我明白了,你……」老裘德森想安慰他,卻也知道任何言語都安慰不了他。「呃,就讓你兒子跟著你吧,我想他應該不會妨礙到你的工作的。或者,當你太忙碌的時候,也可以讓他到我這邊來,我……」
「不!」容惜蓮堅決地,甚至有點凶狠地拒絕了。
老裘德森呆了呆,旋即若有所悟地神情微變。「難道害死你女兒的是你熟識的人?」容惜蓮徐徐垂下眼皮,掩住眸中的恨意。「從我認識她那天開始,到我父親女兒死去那日,我們認識整整十二年了,之後的每一天、每一時、每一刻、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後悔,為什麼要讓她接近我?」
「她?」是女人?
「拿走我女兒的心髒之後,她竟然還要我體諒她……」容惜蓮冷笑。「體諒她身為人母,無法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兒子死去的心情……」好自私的女人!
「……」完全的說不出話來。
「那種女人,我真希望我從來沒認識過她!」
那種女人,幸好他沒認識過!
老裘德森暗自慶幸。「我了解了,無論如何,孩子是最重要的,你是副總裁,副總裁有副總裁的特權,這時候,就使用屬于你的特權吧!」他是真的能體諒容惜蓮身為人父的心情,但最重要的是,公司少不了他。「謝謝總裁。」
「不用謝,正好我也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請說。」
「你知道我第三個兒子亞特吧?」老裘德森感慨地嘆了口氣。「車禍之後,他就隱居在某個不知名的小鎮上,不想讓人家看到他,最好自己也看不見自己,我很心疼,卻又無能為力……」
說到這,忽又神色一振,笑容滿面。「幸好,在一年多前,他認識了一位帶著兩個孩子的日本女人,雖然是個寡婦,又大了他好幾歲,但確然是個溫柔體貼又懂事的好女人,在她耐心的鼓勵之下,亞特決定要勇敢地站出來面對現實了……」
「恭喜總裁。」
「謝謝。」老裘德森欣然接受道喜,旋又板正臉色。「不過,對于做生意這方面,亞特委實沒什麼經驗,頂多在大學時代的暑假里,到公司來打過幾次工而已,所以……」
「我會盡全力把我所知道的教給他的。」容惜蓮淡淡道,知道這是老裘德森想听到的。「那就謝謝你了!」
「這是我應該做的。」也是他很樂意做的。
最好亞特能盡快學到如何掌控一家公司的訣竅,並盡快接下公司,這麼一來,他就能夠擺月兌裘德森回台灣去了。能夠回台灣,一家人平平安安的生活在一起,這才是他最大的期望。
第10章(1)
紐約的夏天濕熱難耐,就算是在夜晚,空氣依然窒悶得令人喘不過氣來,這種時候,紐約人只有兩種選擇,去泡游泳池,或者吹冷氣,不過一般人還是躲在家里享受冷氣比較多,容惜蓮一家也是。
因為他們家只有空中花園,沒有空中游泳池。
用過晚餐,整理好餐廳廚房之後,孟吟夏便到浴室去洗干淨胸部,再轉進嬰兒房,果見容惜蓮已在里頭,抱著女兒疼愛地逗弄著,見她進來,方才依依不舍地親親女兒。
「要喂女乃了。」
「嗯啊。」
把女兒接過來,孟吟夏習慣性地先坐上搖椅,再拉開衣衫露出早已漲得發痛的胸脯,換女兒「用餐」了。為了方便哺乳,在家里時,她從來不戴的。
而容惜蓮,也習慣性地拉來小凳子坐在一旁,認真的、專注的凝視著她們母女倆,眼神溫柔似水,是感動,也是感恩,還有幾分說不出的感情。
好美!
孟吟夏在家里從不化妝,總是樸實著一張中性的臉,麻花辮,T恤短褲或休閑運動裝,多半時候都光著腳丫子,像女人,也像男人。但是,這時候的她,最美!
似是能感受到他的注視,孟吟夏舉眸給他一個微笑,再垂落視線,繼續看著女兒貪婪地吸吮著母女乃,母性的光輝在她身上閃耀著,仿佛罩上了天使的光圈。
容惜蓮輕輕嘆息,他可以確定,他為她心動了。
但是他愛她嗎?
不知道。
然而在這一刻里,他好想對她說一句話。
他愛她。
發自內心深處地對她說這一句話。
他愛她。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終究還是說不出口。是因為他並不是真的愛她嗎?還是……
「想到了!想到了!布希花園!我要去布希花園!那里……耶?」
容宇凡突然一陣揚風似的揚進來,嘴里還興奮地大叫大嚷著,驟而定住腳步,懊惱的翻了一下眼。「哇靠,露兩點的十八禁鏡頭耶,也不先通知一聲!」
「不要講髒話!」
「老大還不是也有在講。」容宇凡不服氣地抗議。
容惜蓮下意識朝孟吟夏瞄過去一眼,後者脖子一縮,腦袋垂得更低,裝作沒听本主。算了,跳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