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父大人。」咬牙切齒。
沒想到杭傲會毫無預警地突然翻臉,琴老先生很是疑惑。
「女婿?」他說錯什麼了嗎?
「所謂『在家從父,出嫁從夫』,既然我老婆嫁給我了,她就是『我的』人,是『杭家的』媳婦兒,不再歸你們琴家管了,無論我想如何疼愛她,就算我想寵壞她,那也是我們杭家的事,岳父大人你……」杭傲硬吞下飆火的沖動。「管.不.著!」
無論誰來听,杭傲的語氣都是百分之百的不恭不敬,但琴老先生並沒有生氣,只是驚愕地瞠大了眼盯著他好一會兒後,眸底忽爾掠過一抹笑。
「是,是我的錯,女婿你千萬別介意。」
「當然是岳父大人你的錯,請不要再犯了!」
「不會的。」
「很好。」杭傲氣呼呼地摟著琴思淚轉身走人,打算先回房去,再把項鏈送給寶貝老婆,免得岳父又哩叭唆一大堆。
而琴思淚,並沒有因杭傲對爹親不敬而做任何表示,只是默默地聆听他們岳婿倆的對話,希望爹親能由此而體會到杭傲對她的心意,而自爹親眼里的那一抹笑,她知道,爹親也確實體會到了。
目注他們小夫妻倆離去的背影,琴老先生眼底的笑意延伸到了唇畔,大大地勾彎了嘴角。
「淵兒。」
「爹?」
「杭傲並非我原先期望的女婿……」
「我知道,爹,說起來,妹妹應該算是嫁錯了丈夫。」
因為金媒婆的從中搞鬼。
「但是,他也正是我期待的女婿。」
「這我也知道,妹妹嫁錯了丈夫,卻也嫁對了丈夫。」
說琴思淚嫁錯丈夫,是因為杭傲並非他們期望中那種書香門第的讀書公子,更非穩重老實的真君子,但是,他卻是真心真意疼愛妻子、嬌寵老婆的。
又錯又對之間,正是命運的安排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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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傲終于帶著琴思淚搬到新宅子里去了,臨去之前,琴老先生父子倆對他們夫妻倆各有一番談話。
「思兒。」
「爹?」
「看來妳是真的很幸福,」琴老先生滿意地嘆息。「爹總算對得起妳娘了!」
「嗯嗯,爹,女兒是真的很幸福的!」噙著柔婉的笑,琴思淚再一次言明她的家書內容沒有半個字是謊言。
她是好孩子,不說謊的。
「女婿雖然粗豪,但他對妳的心意是最摯誠的,那麼……」琴老先生仔細端詳女兒的表情。「妳對他是……」
「女兒對夫君……」琴思淚雙頰泛暈,羞赧地垂落螓首。「也是一樣的。」
見生性淡然的女兒破天荒頭一次露出羞態,琴老先生不禁有些驚訝,但也更感欣慰,這表示女兒對女婿也是真有感情的。
一樁由謊言撮合的姻緣,竟也能營造出一份真實的感情,也算是幸運的了。
「那就好,雖然他年輕了點兒,不太成熟又很輕率,可是……」
「不,爹,您錯了!」琴老先生話才說一半,琴思淚便抬起仍顯霞紅的臉兒,正色道。「夫君雖然年輕,看似吊兒郎當不太正經,有時還顯得有些兒幼稚,但其實他是很成熟、很懂事,也十分精明、十分能干的。」
第6章(2)
成熟懂事?
精明能干?
她在說誰?
「是嗎?」琴老先生懷疑地低應。
「是真的,爹,」琴思淚的聲音輕柔,語氣卻十分肯定。「夫君只是率性了點兒,但他是很可靠的男人,再是天大的麻煩,他也能夠輕而易舉地解決,往後您就會慢慢了解了。」
琴老先生稍稍遲疑片刻後,毅然點頭。「嗯,為父相信妳,畢竟,妳是跟他最親近的妻子,和他相處的時間也比為父長久。」
琴思淚寬心地笑了,但笑容僅僅展現了一剎那,立刻又消失了。
「爹,女兒……」她猶豫著。「女兒擔心的倒是女兒自個兒。」
琴老先生怔了怔。「妳擔心什麼?」
琴思淚再次垂下螓首,難掩愧色。「恐怕爹說得沒錯,夫君寵壞女兒了,女兒變得……變得貪心了……」
貪心?
他這個向來無欲無求,比尼姑更恬淡寡欲的女兒?
要真是,三歲小娃兒都可以考狀元了!
琴老先生不以為然地失笑。「說說看。」
飛快地偷覷爹親一眼,螓首更深垂。
「爹您是知道的,女兒向來很知足于現實環境,從來不曾執著于任何事物或任何人,從小到大,女兒唯一曾有過的期望,也只是希望能夠永遠留在爹和哥哥身邊,即使如此,爹爹為女兒許下親事,女兒也從命嫁出去了,只要爹爹和哥哥平平安安的,女兒也沒什麼割舍不下的,之後被休回娘家來,女兒亦對婆家沒有任何依戀之情。但現在……現在……」
「如何?」琴老先生好奇地月兌口問。
「不知何時開始,對夫君……」琴思淚說話開始囁嚅起來。「女兒竟……竟產生了一份貪求之心……」
噗哧!
才听到這里,琴老先生又忍不住笑出聲來了。「哦?是怎麼個貪求法呢?」沒料到女兒所謂的「貪心」竟是這種貪心。「想陪伴在他身邊,一輩子不分開?」
如同普天下所有真情男女一樣,難舍難分。
不想竟被爹親一語說中,琴思淚微吃一驚,就好像小孩子偷做壞事,以為父母不知情,卻被父母隨手一把就揪住了小辮子。
她果真是貪心的!
螓首幾乎貼到了胸前,一整個羞愧到不行。「嗯嗯。」唉唉唉,她果然是「壞小孩」!
「也想獨佔他,希望他永遠都只屬于妳一個人的?」琴老先生笑吟吟地又問。
「那倒不會!」琴思淚忙道。「夫君想再娶多少妾室都無妨,只要讓女兒留在他身邊,女兒于願足矣!」這樣,她的「壞」應該可以減半了吧?
琴老先生哭笑不得地搖搖頭。
還說她貪心呢,如此大度能容,她要真算是貪心的,這世間就沒有不貪心的人了!
「思兒,在妳來看,為父算是貪婪之人嗎?」
「自然不。」
「為父也這麼認為。」琴老先生頷首。「但為父對妳娘也有那種妳所謂的『貪求之心』,希望能與妳娘實現那『執子之手,共偕白首』的心願……」
「執子之手,共偕白首?」琴思淚呢喃輕念,若有所思。
「雖然終究是無緣白首,但……」琴老先生遺憾地輕嘆。「在妳娘過世後,為父也從不曾考慮過要續弦,因為……」
「爹心里只有娘……」琴思淚頓悟的低語。
琴老先生嘴角浮笑。「嗯嗯,我想妳應該了解了,那不叫貪心,而是出于一份男女之情必然的結果,是正常的,沒有的話,為父才會擔心呢!」
瞧見爹親調侃的笑容,琴思淚粉皙的雙頰不禁又暈紅了。
這種事竟然還要爹親提點她,真是太羞人了,原來她並不是「壞小孩」,而只是對夫君有情,所以渴望能夠……能夠……
執子之手,共偕白首?
不,就算夫君執的不是她的手,而是另一個女人的手,只要能與他共偕白首,她就心滿意足了。
陪伴在他身邊一輩子,這是她唯一的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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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琴思淚頓悟她的貪並非真貪的同時,另一邊的廂房里——
「妹夫。」
「有事嗎,大舅子?」不然怎會特地把他拉到這邊來講悄悄話。
琴伯淵踱開兩步,略一思索。「老實說,原以為妹妹會被你休回娘家來,不想妹夫竟是如此疼愛妹妹,爹和我委實安慰不已。」
「廢話,她是我老婆,我不寵她要寵誰?」不然要他寵大舅子的老婆喔?
不是疼,是寵,嗯?
琴伯淵笑了,但即刻又褪去笑意,神色嚴肅起來。「既然要住在揚州,多少會听到一些流言,所以,有件事我得先告知妹夫一聲,免得妹夫有所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