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嗎?」杭傲歪著腦袋打量琴思淚,在他看來,只會愈來愈辛苦而已。
「夫人是過來人,說的經驗談自然可靠。」
杭傲沉默片刻,忽地跳起來跑出去。
「那我得去問個仔細!」
眼看杭傲話一說完就火燒似的一溜煙跑掉,碧香不由失笑,因為杭傲就像個小孩子一樣,總是說風就是風,說雨就是雨的,另一方面,她也替主子高興。
「姑爺真的很疼愛您呢,小姐!」
「我知道。」琴思淚滿足的漾笑。
除去為了生意而不得不出門之外,杭傲幾乎時時刻刻都陪伴在她身邊,跟前又跟後,就像只老母雞一樣盯緊了她,不管她有缺什麼或想要什麼,就算是不缺也沒必要的東西,他都會立刻去弄來,只為討她歡心。
和現在比較起來,在何家的那八年里,如今想來,其實她是很寂寞的,雖然何家的公公婆婆疼愛她,但只能窩在自己的院子里過日子,彷佛被關禁在籠子里的金絲雀,那種日子雖然平靜,卻好孤單。
當時不覺得,只以為平靜也是一種幸福,然而,現在要她再回到那種日子,光是想象,她的心就會顫抖。
不曾飛翔過的金絲雀,會以為關禁在籠子里就是正常的。
但曾經飛翔過的金絲雀,一旦被關進籠子里,只能看著自由的天空,渴望飛翔的幸福,這種殘酷的折磨,很快就會奪走牠的生存意志。
因此,野生的金絲雀是關不得的,否則牠很快就會失去生命了。
而她,在杭傲的引導之下,品嘗到了飛翔的快樂,體會到自由的幸福,這時再剝奪她的自由自在,她也不知道自己會如何,只知道,她絕不可能再找回過去的平靜了。
是她變貪心了嗎?
第1章(2)
「三少女乃女乃,您的信。」添福送來一封信函。
是娘家來的家書。
如同以往,琴思淚看完後總是一臉哭笑不得的無奈,張嘴想說什麼,出口的卻是一聲啼笑皆非的嘆氣。
「怎麼?老爺和大少爺還是不相信嗎?」碧香了解地問。
「他們始終以為我只是在安慰他們。」琴思淚頷首,苦笑。
自送親回去的人口中,琴老先生得知琴杭雙方都上了金媒婆的大當,頓時後悔莫及,即刻送來家書向女兒道歉,早知如此,就不要逼著她再嫁。
琴思淚立刻回信告訴爹親,她過得很幸福,請不必擔心。
然而,無論經過多少封書信往來,琴老先生始終以為女兒說得再是好听,都只不過是在安慰他而已,其實她過得不知有多辛酸,說不定天天被杭家公婆欺凌,又被夫君虐待,苦不堪言。
這種令人哭笑不得的認定,總讓琴思淚不知如何是好。
「老爺是關心小姐您嘛!」碧香指出事實。
「但他們甚至不相信我懷了身孕,還說我是為了安慰他們而說謊,雖然他老人家對我的孝心很是欣慰,可是說謊畢竟是不對的,不應該再繼續下去了。這……這……」琴思淚喃喃道,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這種事也能說謊的嗎?」
這就太可笑了!
碧香失笑,忙又硬吞回去。「等小姐生下孩子之後,再請姑爺陪您回門一趟,這不就行了!」
「但我恐怕夫君沒空,他還有生意要照顧呢!」
「放心好了,對小姐您,姑爺根本就是萬靈菩薩︰有求必應,沒問題的!」
琴思淚遲疑一下,「可是,爹還說……!」才說幾個字,又想到什麼似的一驚噤聲,下意識往門外探兩眼!杭傲還沒回來,松了口氣。「爹說,倘若我又被休回家,他也不會再勉強我嫁了,大哥會照顧我一輩子的。甚至……」
又停住了,再次往門外探,這回非常謹慎的確認杭傲確實還沒有回來,她才敢往下繼續說,聲音也壓低到只有碧香听得見。
要是讓杭傲听到了,她真不敢想象他會有何反應?
燒屋?
還是燒人?
「爹也說,表哥還在等我,他不在意我被休過幾次,」她細聲道。「如果我願意的話,嫁給表哥做妾也是可以的,只要表哥是真心疼愛我的就行了!」
「哇!」碧香驚嘆。「這要是讓姑爺知道了,姑爺非鬧得驚天動地不可!」
「所以,」琴思淚認真點頭。「絕不能讓夫君知道!」
說來可笑,杭傲連自己親娘的醋都吃,向公婆晨昏定省是媳婦的責任,但每一回她要上靜苑時,杭傲就會不滿地嘟嘟嚷嚷的。
「我就知道妳疼老娘比疼我多!」
「……」
她能說什麼呢?
如此幼稚的言行,卻讓她深深感受到杭傲對她的那份痴迷的心,他的人是年輕的,思想是老練的,感情卻像個孩子似的極為純真又任性,霸道的想要佔據她一整個人,還有她的每一時、每一刻,就算只是她的一絲頭發,他都不願與人分享。
說她不高興是假的,但他的任性霸道也的確使她增添了許多困擾。
然而,這種困擾也是甜蜜的,使她心動的男人是如此的眷戀她,怎不令人喜悅在心呢?
如今,她又「老」了一歲,已然是二十六歲「高齡」了,他卻不僅使她變貪心了,更讓她不時忘了自己的年歲,彷佛情竇初開的少女,竟興起向他撒嬌的沖動,這種幼稚的心態,總是在尚未付諸行動之前,就先嚇壞了她自己。
爹要是知道了,定然會斥責她不知羞恥的!
不對,這與羞恥無關吧?
那是……
沒規矩?
呃……這跟規矩又有何關系呢?
不知禮?
又是哪一項禮條扯上這了呢?
莫非是……
「老婆,快,快!」
忽爾,杭傲的人影宛如箭矢般地,咻一下射進屋里來,隨手取了一件大氅為琴思淚披上,就小心翼翼地扶著她往外走。
「娘請了個說書的來府里,說是要講《桃花扇》,就等我們了,快走吧!」
瞧,只要是有趣的事兒,他總不會忘了她,不,是第一個就想到她,然後非要她跟著去開心一下不可。
琴思淚不覺輕輕嘆息,她是滿足的嘆息,卻听得杭傲一陣驚慌。
「怎麼了,老婆,哪里不開心了?不想听說書嗎?」
「不,妾身只是……」她忍不住又嘆了口氣。「好開心、好滿足!」
杭傲松了口氣,「唉,說清楚嘛!」喃喃抱怨,「差點沒嚇死我!」低頭看看她的大肚子,再見她秀秀氣氣地踩著細碎的蓮花步,斯斯文文的像蝸牛一樣爬,也跟著嘆了口氣。
「太慢了,還是這樣吧!」說著,干脆打橫將琴思淚抱起來,提氣縱身飛上屋頂。「這樣很快就到了!」
呼一下就被帶到空中去,頓時嚇得琴思淚兩條粉臂緊緊圈摟住他的頸子。
這……這……嫁雞隨雞「飛」,嫁夫從夫「走」,夫君的意願一定要服從,可是這種事,她能不能小小抗議一下呢?
她不是嫁雞,而是嫁夫,可不可以不要飛?
就在杭傲與琴思淚兩人緊「貼」在一起,「你儂我儂」地從傲苑飛往靜苑而去之際,驀聞自蝶苑方向隱隱傳來一道尖銳的怪叫聲,他們不由疑惑地相對一眼,隨即若無其事地一個繼續飛入靜苑里去,一個更卯起來死緊地摟住某人的頸子。
蝶苑里的事,他們插不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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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
這就是蝶苑里傳出的那道尖銳得足以劃破大理石的驚聲怪叫,發出那道怪叫的是蘭姨,而承接那道怪叫的是杭龍。
「我……我喝醉酒,把……把姊姊給賭輸掉了!」
把杭姵給賭輸掉了?
蘭姨與杭姵難以置信地瞪住他好半晌,猝然不約而同揚臂甩出巴掌,一個甩右邊,一個甩左邊,恰恰好可以把杭龍的臉打成一張扁扁的餡餅,沒餡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