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她能夠理解婆婆為何要命令他蓄留胡子了。
「干嘛瞪著我看?」傅青陽模著自己的臉,疑惑的問。
「我想……」硬生生拉回目光,樓沁悠的聲音有點見沙啞。「你還是留著胡子比較好吧!」
免得他出門一趟回來,後面就跟了一大票失魂落魄的孤魂野鬼。
「那可不行!」傅青陽轉身持壺倒酒,兩手各端起一杯,再回過身來,遞出一杯給她。「我娘說的,成親後就不許再留胡子了,連胡子碴兒都不許有!」老娘的懿旨,他可不敢不遵。「喏,交杯酒,喝吧!」
望著手中的交杯酒,樓沁悠不覺撩起一彎苦笑。
這實在不太對,她期待的是平凡的丈夫、平凡的生活,但她的夫婿,雖然只是個平凡的馬販,卻俊美得十分離譜,她可不認為擁有一個如此俊美的夫婿,生活還能夠平凡到哪里去。
可是他們都已經拜堂成親了,她又能如何?
無奈的輕輕嘆了一口氣,她徐徐飲下交杯酒。算了,既是她自己的選擇,她就沒有權利抱怨,只有盡力去適應他了。
不管他是美男子或怪物,他都已經是她的丈夫了。
于是她拿出所有的意志力,堅定理智,再毅然決然的將目光拉回到傅青陽臉上,然後努力不讓自己的心神飛到九霄雲外去。
真希望能早點習慣他的俊美。
「妳不餓嗎?還不快過來吃!」早已開始據案大嚼的傅青陽也算體貼了,狼吞虎咽之余還不忘招呼新任老婆。
看他就看飽了,哪里會餓!
「我……不餓。」
「我可餓死了!」傅青陽吃得滿嘴糊,話說得含含糊糊、口齒不清。「十天來,我趕路趕得快沒命了,連啃個饅頭都是騎在馬上啃的。」
難怪他會一身邋遢。
「其實你可以晚兩天沒關系,小妹她並不……」
「那可不成!」傅青陽斷然否決。「大伯說的,人無信不立,跟人家約定好的事,咱們就非得做到不可,不然就不要跟人家約定;六叔也說過,答應人家的事,就算要我們的命,也萬萬不可違背……」
「說得也是。」樓沁悠喃喃道,目光流連在他那線條優美的側臉輪廓上,不知不覺又開始恍神了。
「所以啦,既然我承諾說今天一定會送到,拚了這條命我也非得送到不可!」
「嗯嗯。」
「雖然是出了一點原先無法預料的意外狀況,我才會差點趕不及的……」
「嗯嗯。」
「但那仍是要我自己負責……」
「嗯嗯。」
「總之,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也難追!」
「嗯嗯。」
「……」
終于听出老婆的回答好像是在敷衍他,傅青陽狐疑的側過臉,見老婆又盯著他看得目不轉楮,挺帥的眉頭皺起來。
「干嘛又瞪著我看?」
看來,夫婿似乎一點也不知道自己的容貌有多麼吸引人。
嘆著氣,樓沁悠再次硬生生的把視線扯到一旁去,她自認並不是一個注重外貌的女人,然而一旦面對夫婿,她才發現原來自己也是很庸俗的,竟也會對好看的男人看到失神。
話說回來,這也不能完全怪她,她的夫婿也實在俊美得太荒唐了!
想到這里,她決定要請夫婿幫她個小忙,免得她在人前不小心出了糗,于是輕聲呼喚,「官人……」
噗!
一口蓮子湯全噴射了出來,「妳妳妳……」嗆咳著,傅青陽失聲怪叫。「妳叫我什麼?」听錯了,一定是听錯了!
「官人啊!」樓沁悠回道,訝異的發現夫婿的臉色好像有點發青,納悶他是哪里不對了?「是你說的,不許叫你夫君、相公,也不許叫『哥』的,那我只好叫官人了,有什麼不對嗎?」
天大地大的不對!
一听她連續說了好幾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稱呼,傅青陽不由跟著連連打了好幾個哆嗦,她說幾個,他就打幾個哆嗦。
「別,別那樣叫我!」他半命令、半央求的說。
「那……」樓沁悠想了想。「傅郎?」
噗通!
暗青陽驚恐的跌坐到地上去,臉都綠了。「妳就沒別的可叫了嗎?」這女人是哪里不對了,為什麼一定要用那種恐怖的名詞叫他?
樓沁悠又想了一下。「老爺?」
暗青陽申吟,「我胡子都剃光了,還會老嗎?」大手掌在自己的下巴上模來模去,懷疑是不是沒剃干淨?
老不老,又不是胡子決定的。
樓沁悠抿唇笑了。「不然要叫什麼呢?」
「名字!」傅青陽狠狠的、重重的道,狠狠的爬起來。「叫我的名字就行了,連名帶姓都行,就是別再叫我那種娘兒腔的稱呼了!」
霎時間,樓沁悠的笑容消失了,臉色也變了。
「絕不!」異常堅決的拒絕。
正待往凳子放下去的大,因為她那兩個慘雜著憤怒與哀傷的沉重字眼,錯愕的停了一停,再繼續往下落,傅青陽狐疑的目注她。
「為什麼?」
他一問,樓沁悠立刻察覺到自己的失態,一時有些無措,不知如何解釋才好,咬著下唇遲疑片刻後,她輕輕嘆了一口氣,表情恢復正常,抬起明澈的秋水雙瞳,坦誠的面對夫婿。
「因為……」
毫不隱瞞的,她把那件只曾經對宇文靖仁提起過的悲傷往事,一五一十的告訴夫婿。
要避免重復爹爹的事,做一對與爹娘不同的夫妻,她就必須做一個與娘不同的妻子,娘不該做卻一而再做的事,她絕不做;娘應該做卻從不做的事,她就要盡全力去做。
當年,即使爹開口問,娘也從不對爹解釋任何事,因為,娘不相信爹。
所以,她就得做一個絕不隱瞞丈夫的妻子,畢竟是要相處一輩子的人,最起碼要做到信任與坦誠,否則如何聯系夫妻之間的感情?
雖然,他不一定能夠了解。
「……娘總是連名帶姓的叫爹爹,其中並沒有丁點親昵的意味,有的只是娘對爹的鄙視與輕蔑,雖然爹爹是娘自個兒選中的丈夫,但娘看不起男人,也不相信男人,即便是她自己的丈夫,我……不想跟娘一樣……」
一如以往,每一提到爹親的事,她總是抑不住哀傷的心情,一字一句皆是銘刻在心中永遠的痛。
她一輩子都忘不了,爹爹那張寫滿悲傷愁郁的臉。
而傅青陽,他靜靜的、專注的傾听著,直至她說完後,眸中卻依然盈滿困惑之色,盡避她說得好不悲慘,淚水都差點掉下來了,可偏偏他听了半天還是听不懂她為何拒絕直呼他的名字?
不然人取名字是干嘛的,不就是給人叫的嗎?
避他是鄙視或是輕蔑,是憤怒或是開心,叫人名字就只不過是在讓人知道有人在叫他而已,管他那麼多干嘛?
真是,女人就是女人,就愛斤斤計較!
不過,算了,他是寬宏大量的男人,容忍妻子是丈夫的責任←老娘說的,就隨便她愛怎麼叫就怎麼叫吧!
于是,他轉回去繼續大吃大嚼。「隨便妳叫吧,反正早晚總會習慣的!」
聞言,樓沁悠的眼眶頓時悄悄掩上了一層朦朧的淡霧。
她看得出,夫婿一點也不了解,甚至很不以為然,但是他听得出她語氣中的傷痛,所以他讓步了。
這個男人,或許無法和她交心交意、相知相惜,可是他是個體貼的男人。
「青哥。」
親哥?
暗青陽的臉頰肉非常嚴重的扭曲了一下。「嗯?」該死的老爹,干嘛替他取這個名字!
「能不能請你幫我個忙?」
「啥忙?」
「往後,若是我又盯著你看,請青哥馬上提醒我一下。」
「呃?」傅青陽怔了怔,半側過臉來,疑惑的想了好一下,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女人盯著男人看是很不成體統的,可是……」又困惑的眨了眨眼。「我是妳的夫婿,老婆看夫婿,天經地義,這沒什麼不合體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