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槍林彈雨中,八個「初體驗」的年輕人不斷發出比恐怖片更令人毛骨悚然的驚聲尖叫,還像被驚擾的蟑螂一樣到處亂竄;安特他們不得不一邊反擊,一邊盡量盯緊他們,免得他們又跑不見了。
唯有曹北琪,不管她怎麼跑,只要她往後看,羅楚逸一定緊跟在她後面,當她不小心拐了腳,也是他在第一時間就扶住了她,她才沒有跌倒,可是……
「好痛啊!」她差點痛出眼淚來的不敢把扭了腳的那條腿放到地面上。羅楚逸蹲下去察看她的腳。「扭到了。」
「那怎麼辦?」眼淚又掉下來了,不是痛,而是害怕,因為子彈還在咻咻咻到處亂亂飛。
半聲不吭,羅楚逸雙手一抄將她托起橫抱在懷里,繼續跑。
「快跑,只要我們跑到公路檢查哨那邊就安全了!」安特大叫,並一把揪回又跑錯方向的秦少游。
「還……還有多遠?」羅楚均喘息著問。
「快了,再十五分鐘就到了!」
十五分鐘?
媽的快個屁!
听到的人都暗暗詛咒不已,但還是不敢放慢腳步,雖然兩條腿重得好像拖著兩千斤的啞鈴,呼吸的每一口氣都喘得比剛歷經萬里馬拉松的跑者更粗重,放棄的念頭不斷浮現在腦海中,不過他們心里也很清楚,這是他們能夠逃走的唯一機會,絕不能放棄,于是硬撐著一口氣,繼續沒命地跑。
終于,追擊的槍聲漸漸減少,直至完全消失,但他們還是一直跑到看見檢查哨了才敢停下來。
「好了,安全了!」安特一宣布,趙鴻宇幾個人立刻直接癱平在泥地上,完全的虛月兌了;只有曹北琪仍舊死扒著羅楚逸不放,滿足的依偎在他懷里不想離開。
好安全、好溫暖喔!
他從不給她好臉色看,也不曾給過她一言半字的甜言蜜語,更沒有什麼溫柔體貼,疼愛呵寵更是天方夜譚,也只有這種時候,他才會施舍給她一點點的溫存,她只想把握難得的機會多享受一點,怎樣也舍不得結束。
好幸福、好美滿喔!
但是,羅楚均的目光一掃過她這邊,面色驟變,馬上沖了過來,又驚恐又慌亂地大喝。
「老三,放她下來!」
羅楚逸卻兩眼不知道飄到哪里去了,一動不動,沒听見似的。
「快放她下來啊!」
羅楚逸依舊沒有任何反應,羅楚均氣急敗壞地直跳腳,繼而怒瞪曹北琪。
「琪琪,還不快下來!」
「可……可是,我的腳扭到了,」曹北琪委屈地吶吶道。「不能走啊!」好不容易才有這種機會,再一下下不可以嗎?
「我管你腳扭到還是斷掉,」怒吼升級為咆哮。「還不快下來!」
因為羅楚均的大吼,癱坐在地上的羅楚秀好奇地移過視線來,只一眼,她也同樣變了臉色,慌慌張張爬起來跟羅楚均一樣跳腳。
「琪琪,快下來,快呀!」
「呃?」從他們的態度上,曹北琪終于察覺到有什麼不對了。「好嘛!」
不太情願地,她掙月兌羅楚逸的手臂,小心翼翼地單腳站到地上去,再狐疑地回頭看,恰好瞧見羅楚逸瘦長的身軀歪倒到地上,腰際一片怵目驚心的血紅……
一場昏天黑地的大逃亡,其實受傷的不只一個人,只是在逃命的當兒都沒有人感覺到,直到逃亡結束後,才陸續發現有人受傷。
賀蓮一察覺到自己的手臂上血流如注,當場兩眼一翻,直挺挺地昏倒;秦少誠瞧見自己的大腿被粗樹枝劃出一道血痕,立刻白了臉,驚懼地喃喃說他要死了、要死了;還有琳達,臉頰上也不知怎麼多了一絲淺淺的疤痕,真的沒什麼大不了的,她就哭喊著說毀容了、毀容了……
好多人受傷,但沒有人像羅楚逸傷得那麼重。他的左腰上中了一槍,又抱著曹北琪亡命奔逃,別說止血包扎,連想捂住傷口都沒有半只手有空,就這樣任由鮮血像公廁里的免費自來水一樣嘩啦啦流,當他被送到醫院時,業已呈現失血過多的休克狀態了。
幸好他的身子底夠扎實,昏睡兩天後就月兌離危險了,而他清醒過來後的第一句話竟然是!
「上床。」
羅楚均、羅楚秀兄妹倆怔了怔,旋即失聲爆笑;曹北琪哭笑不得地漲紅了臉,真想請醫生順便縫住羅楚逸的嘴。
「上床。」
可是當羅楚逸第二次重復了那兩個字時,羅楚均和羅楚秀就笑不出來了,額上一整排密密麻麻的黑線;曹北琪更是不知所措,因為他們都听得出來,如果曹北琪再不按照他的話做,羅楚逸就會生氣了,而一旦他真的生氣的話……
最好不要!
羅楚均和羅楚秀不約而同咽了口唾沫,相對一眼,「我想,呃,我們最好出去吧!」話落,不顧江湖道義,兄妹倆相偕落跑,一溜煙逃出病房去了。
曹北琪阻止不及,只好眼睜睜看著那對兄妹在一秒之內消失不見,又氣又惱。
「上床。」
不會吧,他真的要……要……
他才剛清醒過來好不好,難不成他忘了自己受傷了?
那她最好提醒他一下。
「可……可是,三哥,你……你受傷了……」
「上床!」
「但……但……」
「……」
「好好好,我上床,我上床!」
眼看羅楚逸臉色抹黑,猛然掀開被單竟想下床抓人,嚇得曹北琪馬上像青蛙一樣跳到病床上去。
上去就上去,就算他真的想怎樣,她就不信他真有力氣怎樣!
不過上了床之後,曹北琪才知道,羅楚逸並不是真的想怎樣,而只是讓她睡在他的肩窩上,然後他就徑自閉上眼睡著了。
這是頭一次,他要她上床不是為了做的事,而只是為了抱著她睡。她訝異又疑惑地仰起目光凝住他沉靜安詳的睡容片刻,再垂眸盯住他即使是在熟睡中,依然緊緊圈攬住她的手臂,霍然恍悟到他這麼做的原因,于是她的眼眶熱了、鼻頭酸了,泫然欲涕。
為了安心。
他向來對待她就像對妓女一樣,召喚她只為了上床,辦完事後就想趕她走,就差沒丟給她幾張鈔票,無情得令人心酸。
可是當她遇上困難的時候,他總是會及時趕到她身邊,照顧她、保護她。
而這回,她遇上的困難是至今以來最危險的一次,因此,他要把她放在身邊看著,直到安全送她回家為止。
就像過去的每一回,當他幫她月兌離危險之後,他就會「送」她回家,直到她平平安安地進入自己的家,關上大門,隔離所有的危險,然後他才能夠安心的回自己的家。
他不僅僅是在意她而已,他已經把她扎扎實實地放在心中了。
他任性乖戾,他霸道野蠻,他惡劣又變態,他無賴又粗暴,他身上沒有半顆溫柔體貼的細胞,或許他根本不懂得何謂感情、何謂愛戀,但是……他心中有她。領悟到這一點,她抽抽鼻子,幸福地笑了,滿足地窩在他的臂彎里,也闔上了眼,睡了。
這一趟旅行,她終究還是得到了最想要的答案。
大學的寒假再長也只有一個月,當曹北琪不得不回台灣去趕赴開學時,羅楚逸還不能出院,但他堅持要親自送曹北琪回家,醫生才剛說了一個「不」字,他的臉馬上就變形了。
登記有案的正宗殺人狂的惡魔臉!
醫生的嘴型也立刻變形了,從「不」硬扯出「可」的嘴型來,但轉個身,他就對羅楚均鄭重聲明說他絕不會簽字讓羅楚逸出院,但也不會阻止羅楚逸自行出院,可是他不負責羅楚逸出院後的後果。
羅楚均也拿可愛的弟弟沒轍,便決定讓他回台後再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