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我並不想到美國念大學,可是為了擺月兌爸爸那種嚴厲的老式管教,我還是毅然離開台灣到美國去,翌年,絲娜高中畢業,我並沒有對她提出任何要求,她就主動追到美國去和我會合了……」
說到這里,他感覺到被單底下的她似乎不安的蠕動了一下,安撫地又緊了緊攬住她的手臂後,他自嘲地牽動了一下嘴角。
「其實,我從來沒有愛過絲娜,只是我自己一直不了解。」
「咦?」『蛹繭』終于『破』了一條縫隙,一雙羞赧的眸子悄悄露了出來,疑惑地瞅住他。
「我和她是在高中的時候認識的,當時我高二,她高一,我想,在外型上,我們是很搭配的一對,所以同學們都把我們湊在一起,久而久之,我們也就真的在一起了,不過起初,我也只是想交往看看而已,直到一年後,她把她的第一次給了我,那時,我才認定了她,決定將來結婚的對象就是她……」
他說的似是順理成章,她卻听得攢起了秀雅的眉兒,總覺得有哪里不太對。
「在美國的頭兩年,我們過得很快樂,直到大三那年,一位模特兒公司的星探看中我們的外型,極力邀請我們……」
憑良心講,他對模特兒的工作一點興趣也沒有,但是絲娜不斷勸說他,甚至哀求他,他才決定把模特兒的工作當作是打工,趁那兩年賺點未來的立業基金也好,所以,他唯一的條件是,工作不能影響到他的學業。
誰也沒料到,原是打工的工作,竟成了他往後立業的基礎。
憑藉著出色耀眼的外型,不到半年的時間,他和絲娜就在美國的模特兒界里大放光采,一年後,他們的工作已拓展到歐洲、到澳洲,再半年,絲娜成為世界五十大名模之一,而他也成為十大男模之一,然後,一切就開始改變了……
不,他沒有變,是絲娜變了。
「她變得……變得……」他揪著眉宇,實在想不出該如何形容絲娜的改變,也或許是他無法用惡劣的詞句去形容她吧,畢竟,他們交往了十多年,就算情意不再,也還有一份類似友誼的情分在。「總之,她不再是從前那個純情少女了……」
事實是,絲娜變成一只名副其實的花蝴蝶,老愛周旋在眾多男性之間,得意的炫耀她的美貌。
因為如此,他才會在大學畢業,模特兒的合約也到期之後,毅然決然放棄繼續深造的機會,直接回台入伍服役,期待的是,絲娜也會跟當年追他到美國時一樣,也追回台灣來等待他退伍,屆時,或許她還有可能回復到當年的單純。
但她沒有。
「我很失望,她不但沒有追回台灣來,甚至當兵將近兩年,她竟然沒有來看過我半次。」他低嘆。「接著,退伍後又面臨爸爸逼婚的事情,說實話,我當時真的很氣爸爸,也很氣你……」
羞赧的眸子再度消失在被單下,『蛹繭』又恢復原狀了,不過他並沒有因此而改變說法,或是停頓下來。
「倘若不是爸爸心髒病發,我絕不會和你結婚……」要讓她認識他,就必須讓她知道所有的事實,讓她真正地、確實地了解到他究竟是個怎樣的人。「為了滿足爸爸抱孫的期望,當時我是以和妓女睡覺的心情和你同床的……」
被單下的『蛹繭』瑟縮了一下。
「這點我必須向你道歉,現在想起來,當時的我……」他慚愧地搖搖頭。「真的很幼稚、很不成熟,我相信必然傷害你很深,如果你願意給我機會的話,我一定會好好補償你的。」
突然,他感覺到她悄悄地在他手臂上了一下,很神奇的,他居然能夠了解到她所要傳達的含義。
不要緊,她不在意。
他再次嘆息,但這回是感動的嘆息,不過他並沒有多講什麼,只是繼續往下述說。
「後來你生下雙胞胎,我自認已完成爸爸的期望,就趕到米蘭去和絲娜會合了,因為當時她的新合約是和米蘭的模特兒公司簽訂的,但我對模特兒的工作實在沒興趣,因此就和季杰,他是我的大學同學,一起開創事業……」
『蛹繭』突然含含糊糊地說了一句什麼,他輕笑著她的小屁屁。
「沒錯,畢竟在那一行里,我曾經待過兩年,眼光不錯,關系也十分良好;而季杰雖然缺乏創業資金,還有必須清償助學貸款的負擔,但他有經商才能,和他合夥是最好的選擇。往後幾年,我也只為自己的公司擔任模特兒……」
他的選擇是正確的,也因此,在短短的兩年內,他就品嘗到了成功的滋味,再過兩年,他就成為歐洲時尚界數一數二的大富豪了。
但在這同時,他和絲娜的關系也開始出現不和諧的狀況。
「表面上,我們仍然十分恩愛,但事實上,她很不滿我對她過多的關切,而我也對她……」他頓了頓,苦笑。「四處找男人的行徑感到很不以為然,但為了當年她對我因不得已而結婚的體諒,而且,我想她之所以會如此,多半是為了報復我當時的背叛,所以,我決心要盡全力去容忍……」
但是,容忍總是有個限度,當超過限度時,爭吵是必然的,于是兩人之間的爭吵愈來愈頻繁,也愈來愈激烈,直至他們到瑞士滑雪出事……
「我真的很意外,她竟然會那樣決然地和我分手,毫不顧念彼此曾擁有的十多年感情,不過……」他深思地低喃。「你知道嗎?當我出院回公寓,把她送我的東西全部打包好請季杰送還給她之後,我竟然不覺得難過,也不會傷心,而是感到松了一口氣……」
「咦?」『蛹繭』再度破繭而出,亮晶晶的眸子詫異地眨呀眨的。
「所以,我花了三天時間去思考,終于明白,我從來沒有愛過她,之所以會跟她在一起那麼久,以為自己是愛她的,只不過是因為,她是我頭一個女人,而我也是她的第一個男人……」
「耶?」更訝異的低呼。
他輕哂。「我想,在這方面我是很保守的,也可以說是一種潔癖,當她把她自己交給我的時候,我就認定了她是我唯一的女人,所以我才會容忍她那麼久,可是在內心深處,對于她的濫交,我也是有說不出的痛苦,想跟她分手,卻又無法再次背叛她,因此,當她主動提出分手之後,我反而覺得松了一口氣……」
停頓了一下,他老實說出一句很無情的話。「我終于擺月兌她了!」
「原來如此,」『蛹繭』自言自語地呢喃。「我還一直以為你會躲在這里,是因為……」
「被她傷到再也站不起來了?」他輕笑著搖搖頭。「不,我不是,我會躲在這里是因為我必須先讓自己的心情調適過來,畢竟,我曾經是頂尖的模特兒之一,慣于接受人家仰慕的目光,想不到一夕之間,我成了一個可憐的殘廢,投注在我身上的目光再也不是傾慕,而是同情、是可憐……」
「你不要人家可憐你、同情你,因為你不需要。」這是肯定句,不是疑問句。
「沒錯,我不需要!」他斷然道,旋又無奈地嘆了口氣。「但那可真不容易,也或許是,我缺少一個讓我再站起來的動力,就在這時……」
他停住,側過身去用雙臂緊緊地抱住了『蛹繭』。
「你帶著孩子們回來了,起初,我以為你是故意回來讓我難堪的,但慢慢的,我了解到你是特意回來幫我的,無視往日我對你的無情,一心一意要幫助我再站起來,這份心意真的讓我好感動,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