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人家說女人長舌,一開講,湯鍋就破底了,嘩啦啦啦流個下停。
說爸、媽要留給她的事業被表舅、表姑「偷」走了,說她要在公司里工作就得看表舅、表姑的臉色,說公司里所有員工徹底排斥她,集體無視她。
總之,表舅、表姑就是要讓她日子不好過就是了。
「其實我也知道啦,大多數人都是想討好表舅和表姑,但也有少數人是不得已的,景氣不好嘛!丟了這份工作,想找到其他工作並不是那麼容易,憑良心說,這也不能怪他們……」
她哀聲又嘆氣,真的是在抱怨、在吐槽,也不管人家跟她熟不熟。
而他,相對于那一夜她對他的熱心,這時候也付出所有的誠意,認真扮演一個最忠實的听眾,專注的聆听她訴苦,不顯無聊,也沒有不耐煩,雖然他很少出聲,偶爾才會問一句。
「你不甘心?」亞歷山大仔細端詳她的表情,猜測。
瑪麗馬上橫給他一眼。「不是你以為的那種不甘心好不好,是另一種不甘心可不可以!」
不甘心還有很多種嗎?
亞歷山大有點困惑,但他並沒有追問,倘若她想講,他不問她也會全盤托出,她若是不想講,彼此交情尚淺,他也不好追究太深。
「不過總有一天,我會搶回來的!」瑪麗咬牙切齒地發下第N百次誓言。
不管是十年、二十年,就算是五十年、一百年,她也一定要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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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大夫,請別忘了,十點整要開會。」
「……今天幾號?」
「十五號。」
「又來了!」
必茜申吟著瞥一下手表,不情不願地向後轉,一邊嘀咕一邊朝電梯走去。
十分鐘後,她進入院長室隔壁的會議室,拉出一張椅子坐下,默默環顧其他座位上的醫師,全都是醫院里各科最頂尖的醫師,跟拜土地公一樣,每逢初一十五就得參加一次這種超級沒營養的諂媚會議,不是為了諂媚院長,而是……
「袁醫師,梁董的老太爺中風,你去。」
「多久?」
「直到他能用拐杖自己行動。」
「明白了。」
「趙醫師,錢總的媳婦即將生產,你去。」
「直至她生產?」
「沒錯。」
「好。」
「邱醫師,聿老的孫子,你去。」
「什麼時候?」
「下午就過去。」
「知道了。」
「今天只有這三件case,好,散會。」
這就是他們醫院特有的「應召服務」,專門應召為政商界大佬出診,若是有必要,還得住在人家那里成為某人的私人看護。
浪費一位專科醫生的人力時間,只為了奉承討好,真想一腳踹飛他們!
可是她什麼也不能做,為了保住一個星期一天的貧戶免費診療,只能咬緊牙根忍忍忍,一忍再忍,忍不下去了還是要繼續忍,就算忍過了頭也要再忍,雖然她最想做的是叫他們去關窗燒煤炭。
不過幸好,她少有機會被派去「應召」,因為她不會去奉承人家,也不會去討好人家,相反的,還得擔心她會得罪人家。
所以,她又逃過一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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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你又來了?」
「上回你好像還沒說完。」
「對,對,是還沒講完,我再跟你說啊……」
見面不到三秒鐘,炒菜鍋也破底了,整籮整筐的抱怨有如滔滔長江水般泉涌而出,驚濤駭浪,澎湃洶涌,要是泳技不夠好,不用三分鐘就會滅頂了。
「……總之,他們太可惡了,為了錢,什麼都肯干!」
亞歷山大默默看著她忿忿地喝光一杯酒,再招手要另一杯。
「你認為,錢一點也不重要嗎?」
「少扯了,沒錢會餓死耶!哪里會不重要?可是沒重要到可以出賣自尊吧?」
瑪麗惱火地咬一口薯片,屑屑噴得滿桌都是,亞歷山大不落痕跡地掩住自己的酒杯口。
他喝酒向來不配薯片的。
「確實,不過曾吃過苦的人通常會視金錢重于一切。」
咬薯片的動作頓了一頓,「或許吧!」再繼續。「听說,他們來向我爸、媽求助之前,也曾吃過不少苦頭,還差點去要飯呢!但就因為如此,他們不是更應該同情其他窮人的苦嗎?」將心比心,他們不懂嗎?
「我想,你也不能太責怪他們,畢竟,人都是自私的。」
「也不是所有人……」
「難道你就一點也不自私?」
喂,客氣一點好不好,她哪里自私了?
瑪麗張嘴就想反駁,然而一對上他那雙幽靜深邃,彷佛能透視人心的眸子,她的聲音就卡在喉嚨里,出不來了。
是啊!誰敢說自己徹徹底底的不自私?
人天生就是自私的,再不自私的人也是自私的,就算只有一點點,終究也是自私的。
而她,也只不過是盡力做到不要太自私而已。
「亞歷山大。」
「嗯?」
「你呢,你自私嗎?」
沉邃的眸子忽爾漾出一抹哀愁,亞歷山大輕輕嘆息。「為了自私的目的而不惜傷害別人,我能說我不自私嗎?」
是在說他的未婚妻嗎?
「那也不能怪你嘛!想想,硬要把兩個不相愛的人湊在一起,將來不是更痛苦嗎?」見他似乎在自責,瑪麗忍不住月兌口替他辯解。「不如現在就分開,痛苦也只是一時而已,不是嗎?」
誰知她一辯解,那雙哀愁的眸子反而更增添幾分痛苦,向來喝酒總是輕啜慢飲的人,猝然仰首灌下大半杯酒,旋即劇烈的嗆咳著,咳得差點喘不過氣來了。
瑪麗連忙招手要一杯水,並移到他身邊的座位,小心翼翼的撫順著他的背。
「真是的,不會喝酒就不要喝得這麼壯烈嘛!」
好一會兒後,亞歷山大終于慢慢舒緩過一口氣來,慢慢喘息著,並就她湊至他唇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
目注他那難掩痛苦的表情,瑪麗腦際忽地閃過一道靈光。
莫非事實並非如他所說的那樣,而是他也深愛著他的未婚妻,只不過為了某種原因,致使他不得不逼她離開他?
是怎樣?八點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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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較于其他醫師的大型個人辦公室,關茜的個人辦公室幾乎跟鴿子籠一樣小,不過一張辦公桌、兩張椅子、一小排書櫃,再加上一株馬來巴利樹盆栽就已經爆滿了,連呼吸都有點困難。
不過,對一個只要求擁有一個私人空間的人來講,這已經夠了。
「進來。」忙著記錄病歷表,關茜漫不經心地回應敲門聲。
來人開門自行進入,又自動在辦公桌前的椅子坐下,她淡淡瞄一眼,繼續自己的工作。
「什麼事?」
「下班後有空嗎?我請你吃飯。」
「你媽媽又和你未婚妻上哪兒玩去了?」
「……日本。」
「所以你又來找我填補空檔?」
「關茜,你明知不是如此,為何要這麼說?」
「那你要我怎麼說?」關茜不耐煩的停下敲鍵盤的手指,雙眸轉注辦公桌前那個同樣穿著醫師白袍的男人。「說我很高興你還記得我?」
「關茜,你……」男人臉頰閃過一絲痛苦的抽搐。「還不能原諒我嗎?」
「原諒?」
必茜轉動椅子往後靠,雙臂環胸,靜靜地打量眼前這個姓駱名天揚的家伙,英挺的容貌,成熟的風采,年輕有為,醫術精湛,訂婚前,他就是醫院里的頭號黃金單身漢;訂婚後,依然是年輕護士們作白日夢的對象。
這個男人,曾經苦苦追求她兩年。
「你應該先跟我分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