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衣室門……
不是!
衣櫃門……
不是!
通往走廊的門……
都不是!
沒關系,從頭再來,浴室門……
她很有耐心的一再重復開那些門,甚至連抽屜都一一拉開過了,可是,當她找了一個多鐘頭還找不到「門」時,她終于開始恐慌起來了。
要是她再也打開不了那扇「門」了呢?
「啊,對了,還有一扇門!」
她急奔入書房,一把拉開通往走廊的門,才一眼,柳眉便筆直地倒掛起來,氣急敗壞的一頭撞進去,不假思索地大聲質問。
「雅克呢?」
窗前,那人依然手持酒杯端坐在那里,一語不發,直至她氣勢洶洶的沖到他面前,他才從容不迫地徐徐放下酒杯,緩緩起身,慢條斯理地挺直那副修長高挑的個子,從低低在下變成艾菲爾鐵塔高高在上地俯視她,使她不得不仰起臉看他。
懊死,以前她怎麼不覺得他有這麼高大!
前後不到三秒鐘,不用他說半個字,光是那種近似威嚇的氣勢便足以將她壓成一片扁扁的墨西哥薄脆餅,不由自主的,她的心跳開始失控,無法移開目光地仰視他那雙始終捉住她不放的眸子,沉邃如晦,深不可測,似質詰,又似責難,彷佛要刺透她的身體,逼問她的靈魂。
這一瞬間,她終于想到自己好像沒有資格這麼囂張。
要說誰有錯,不用懷疑,就是她,是她莫名其妙闖入他的生命里,又莫名其妙自他的生命中消失,根本就是惡意玩弄,罪大惡極,如果這還嫌不夠,再說說她竟然又偷偷生下他的孩子吧,那更是滔天大罪。
如果他是個不負責任的男人也就罷了,偏偏他不是,事後他馬上就要求她嫁給他而被拒絕,結果她有了孩子,事前不知會一聲,事後又繼續隱瞞到底,罔顧他為人父的權利,毫無疑問,該自己跳入地獄火坑里的人就是她。
九年過去,或許他早己忘了她是誰,但他的親骨肉,她沒有權利不告訴他!
她才是連環凶手,而他徹頭徹尾是無辜的受害者,被殺死好幾次都不曉得到底是怎麼死的,她憑什麼對他張牙舞爪?
相反的,他才是有資格對她審判問刑的人,有資格質問她為什麼要對他做那種惡劣的事,質問她憑什麼隱瞞他孩子的存在,偏偏她有再多理由也說不出口,追根究柢,是她不應該先去招惹他,理虧的只有她一個人,而她完全不知道該如何為自己辯解。
總不能推說是當年她年紀小不懂事吧?
沒錯,那時她是才高中畢業,好奇心重、玩性強,人格上也不夠成熟,但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干什麼,對她而言,那只不過是一種另類探險,就像古墓奇兵里的蘿拉一樣,滿心以為只要小心一點,那將是一場唯有她才能夠擁有的冒險經驗。
直到她不能不離開了,她又一走了之,連道別都不敢,模模就走人,把爛攤子丟給他一個人去收拾……
當時以為無傷大雅,現在才了解那時候的她是多麼的任性。
愈想愈心虛、愈想愈畏縮,她開始感到不知所措的慌張,不自覺退了一步,剛剛亡命沖進來時那種天不怕、地不怕,連鬼也不怕的魄力頓時變沒力,再見他那雙令人打從心眼兒底戰栗的目光始終膠著地定在她臉上,沒來由的竟使她畏懼起來。
不對路!
驀地,她轉身要逃,但才一秒,她的腰肢便被一條強而有力的手臂牢牢鎖住,于是下意識尖叫起來。
「不!放開我!放開我!」
「不放!再也不放手了!」
下一秒,她被丟到床上——真方便,浴衣被扯開,也在剎那間陣亡,內褲更是粉身碎骨的壯烈成仁,然後,他一手牢牢地制住她不斷掙扎扭動的嬌軀,一手拉開自己的睡袍,里面居然是一絲不掛的——更方便了,她只覺眼前一黑,暴民便被鎮壓住了。
再一秒,他的嘴重重地揉上她的唇,陌生又熟悉的氣息,堅定、強勁又溫柔,她的呼吸窒住了兩秒,下一刻,全身上下所有細胞集體搞叛變,高漲的渴求迅速在她心頭築起,的烈焰在她體內延燒,腦袋里明明覺得應該要反抗——他們實在不應該再有任何交集了,雙臂卻自有意志的圈上了他的頸子,用盡全力送上自己的唇,釋出她九年來的思念。
天,她真的好想他啊!
第二章
好餓!
這是從沉沉的熟睡中醒來後,頭一個浮現在雪儂腦海中的意念,懶洋洋地睜開眸子,瞬間又闔上,因為日光太刺眼。
難怪她餓,該吃早餐了嘛……
咦,不對,她還沒吃晚餐啊!
又猛然拉開眸子,她局促不安地吞了好幾下口水,好不容易才鼓足勇氣用眼角往旁邊偷瞥過去,只一眼,忐忑的心頓時咚一下沉沒到大西洋海底咕嚕嚕溺斃,嘴里溢出一聲無力的申吟。
不是作夢!
她在心底哀號,明明是來找人的,卻先被人「干」掉了,竟然出這種狀況,她在耍呆嗎?
再也不敢多瞄上身旁的人半眼,她唬一下跳,不,跌下床,七手八腳爬在精致的波斯地毯上,手忙腳亂的到處撿拾內褲,再丟掉——不能穿了,最後撿起浴衣穿上,再對著房門向身後床上的人吶吶「解釋」。
「對……對不起,可是我不能不帶雅克回去,不然事情就大條了!」
最好他能理解,如果不行的話,她也沒辦法,這種事不管說真話或謊言都無法做深入解釋,不然不是穿幫穿得很難看,就是人家以為她腦筋有問題,干脆把她丟進療養院里去種杜鵑花,所以她不能跟他混太久,免得他要追根究柢,到時候看她怎麼辦!
但最怕的還是他不讓她帶雅克回去,所以,她必須先下手為強,先搶人再說!
于是,她急吼吼地打開門就沖出去,打算一找到雅克就直接把人抓回去關一輩子禁閉……咦?
猝然煞住腳步,左看、右看,再往後看……
衣櫃。
「喔,天,我回來干汁麼?」她又申吟。
好吧,要抓那小子也不是那麼容易,她還是先上好全副戰斗裝備再去一趟。
于是,她用最快的速度沖澡、穿內衣褲,然後套上短袖襯衫,下擺在腰際打了個結,再穿上七分牛仔褲、襪子、運動鞋,最後將披肩長發綁了個俐落的馬尾。
「好,可以了!」別說捉一個小表,要捉猩猩、老虎也行!「上陣吧!」
可是,她的手尚未握住第一扇門的門把,馬上又收回來。
請等一下,她在做什麼?她真的以為可以這樣輕輕松松的越界過去,肆無忌憚的在那邊大肆搜索犯人,一找到人就直接押送回來問審嗎?
未免想得太美好了!
特別是,九年過去,埃米爾很明顯的改變了許多,雖然他只說過一句話,但光是看著他,她就感覺得出他不一樣了,更別提他們在床上鬼混了一整晚。
曾經,他是冷峻嚴酷的,令人望而生畏的模樣在他身邊築起一道防護網,只為了想保護他自己;曾經,他也是親切溫和的,那樣努力想討好她、追求她,任由她刁難,好好脾氣的縱容她,因為他迷上她了。
但這回再見面,他既不是溫和也不是冷峻,而是令人模不透的深不可測,她從沒見過那種模樣的他,那樣從容不迫,彷佛能洞悉一切的深沉,透著一種帶有幾分神秘的危險氣息,不用吭半聲,自然而然就散發出一股令人無法不屈服的懾服力。
對她而言,那樣的他是陌生的,不能理解的,使她有點心驚,也有點膽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