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多的解釋也比不上用實際行動做給他們看。
可是杜菁他們反而更是困惑不解,這個看上去可能再過兩天就會活活餓死的家伙,自己都救不了自己,又憑什麼救人?
而君蘭舟始終掛著一張沒有表情的臉,冷淡地注視蒙蒙片刻後,驀爾轉回床邊提起書篋,直接走出房間,再進入對面廂房里,停步在諸葛文毅床前三步,雙眼注定床傍的銀花,沒說話。
蒙蒙連忙上前請銀花讓開,一邊解釋。「她是我大哥的未婚妻銀花,大哥病倒之後,都是她服侍在大哥身邊的。」
君蘭舟依舊什麼話都沒說,舉步繼續往前走到床邊,放下書篋,然後刷一下扯開諸葛文毅的衣襟,再彎身打開書篋,令人驚訝的是,里頭不但沒有半本書,還塞滿了大大小小的藥瓶、藥罐、藥盒。
包括諸葛文毅在內,眾人頓時詫異得瞪圓了眼,蒙蒙則眉開眼笑的咧開了小嘴兒,差一點點就手舞足蹈起來了。
就知道他不會拒絕醫治她大哥!
「原來他是大夫!」杜菁喃喃道。
「我不是大夫!」君蘭舟終于開口了。
「不是?」杜菁懷疑地看看他,再望向那支裝滿藥罐的書篋……「難不成就是他!」她月兌口道。
「他?誰?」蒙蒙茫然問。
「那位我跟你提過的大夫呀!」杜菁壓低了聲音悄聲道。「說不定他就是那位大夫,雖然年輕了點兒,不過他把藥藏在書篋里,分明是不想讓人知道他是大夫,這不正跟傳說中的一樣嗎?」
蒙蒙怔了怔。「真的是他?」
「說不定,看下去就知道了,倘若真是的話,也許他能根治你大哥的病,往後你大哥就不會老犯這種怪病了。」
「真的?好好好,我們看、我們看!」
蒙蒙勉強按捺下振奮的心情,屏息注視君蘭舟到底打算如何,沒想到君蘭舟卻突然轉過身來。
「拿杯高粱來。」
蒙蒙呆了呆。「高粱?」不是醋嗎?「相公習慣診治前先喝一杯嗎?那最好不要喝高粱,高粱太烈了,要是醉了怎麼辦?換另一種淡一點的酒好不好?」
「不是我要喝的。」
「你不喝?」蒙蒙猛然抽了口氣。「難道是要給我大哥喝?不行啊,我大哥正病著呢,他不能喝酒呀!」
「也不是要給他喝。」
「不是嗎?」蒙蒙困惑地搔搔腦袋。「那可奇怪了,究竟是要給誰喝的呢?」
「……拿、杯、高、粱、來!」
終于察覺到他語氣里的不悅了,蒙蒙慌得趕緊掉頭就跑,半步也不敢再遲疑。
「好好好,你別生氣,我去倒、我去倒!」
「再一碗醋,大碗。」
「是是是,再一大碗醋!」
暍完酒再喝醋?
好奇怪的癖好!
待她一手端大碗,一手捧酒杯的回來,見躺在床上的諸葛文毅胸前已插了二十幾支金針,不禁開心的險些打翻酒和醋。
他真的是那位大夫!
想想,之前所有的大夫連試都沒試就說沒轍,而君蘭舟恰好相反,連一句話都沒說就開始動手治療,他不是傳說中那位大夫,又有誰會是!
但下一刻,她卻被君蘭舟的舉動嚇得以為他只是個瘋子。
只見君蘭舟端去酒杯後,便在酒里加了一撮藥粉,大家正在猜想他到底要給誰喝那杯加料酒,卻見他猝然探出手臂,粗魯的一把攫過毫無防備的銀花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酒灌入銀花嘴里。
銀花嗆咳著吞下那口酒,正待質問君蘭舟想干什麼,不料嘴才剛打開,人就昏然倒下了。
張口結舌的眾人這才回過神來,齊聲驚呼。「你想干什麼?」
君蘭舟默然無言,繼續再加入好幾撮不同顏色的粉狀物在那碗醋里,然後放在銀花嘴邊,並沉聲喝阻正待趨前探視銀花的蒙蒙。
「不要靠近她!」
杜菁一凜,連忙拉回蒙蒙。「銀花的臉很紅,好像是醉了,應該沒事,我們再看看吧!」
于是,圍繞在四周的人不約而同屏氣凝神注視著銀花,其實他們也不知道究竟要看什麼,只是因為听君蘭舟的口氣好像會發生什麼不得了的大事,大家下意識也跟著緊張起來了。
不過一會兒,不用君蘭舟再警告他們,所有人都駭異地驚叫一聲,並動作一致的連連倒退,退退退,再退退退,退到退無可退,有人干脆退到外面去了。
「那那那……那是什麼?」
苞當初見到諸葛文毅嘴里鑽出怪蟲來時同樣的一句話,代表的意義卻不同。
從諸葛文毅嘴里鑽出來的不過是只毛毛蟲般大小的怪蟲而已,但此刻從銀花嘴里鑽出來的怪蟲幾乎有香蕉那麼大。
包可怕的是,從她嘴里不只鑽出一只大怪蟲,繼第一只色彩斑爛的怪蟲之後,接二連三又爬出另一只黑色的,還有一只灰紫色的,再一只深藍色的……大大小小的怪蟲起碼十幾只,全都乖乖的自她嘴里扭呀扭出來,再扭呀扭進大碗里,然後化成七彩鮮艷的結晶物。
君蘭舟這才又端起那支碗,改放到諸葛文毅嘴邊。
又過片刻,自諸葛文毅嘴里也鑽出另一條小小的怪蟲,待小敝蟲也爬進醋碗里之後,君蘭舟便一一拔出諸葛文毅胸前的金針,再從另一支銀瓶里倒出小半杯異香撲鼻的液體遞給諸葛文毅。
「喝。」
奇跡似的,諸葛文毅一喝下那小半杯異香撲鼻的液體,不過眨個眼,蒼白的臉色便開始漸漸泛出紅潤的光澤來,待君蘭舟收拾好怪蟲化成的結晶物和所有的金針瓶瓶罐罐,諸葛文毅原本憔悴不堪的容顏也回復光燦的神采了。
「不可思議!」他精神奕奕的活動著四肢,並難以置信的喃喃道。「我覺得精神比病倒之前更好呢,而且……」他又用力揮舞了一下雙臂。「更健壯,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但蒙蒙可不敢高興得太早,「相公,我大哥的病可已……」她小心翼翼地望住君蘭舟。「根治?」
君蘭舟眼簾半垂。「他沒有病。」
「耶?」諸葛文毅愣住。「我沒有病?但……但……啊,是毒?」
「也沒有毒。」
說得也是,如果是病、是毒,就算大夫解不了,起碼也該診斷得出來,但如果不是病,也不是毒,那究竟是什麼呢?
「那……那……」難不成是中邪?
君蘭舟轉眸目注依然睡在地上的銀花。「你為何會和她訂親?」
這時大家才又想起銀花,不覺再退兩步離她遠遠的,好像她是只瘋狗,隨時可能會跳起來咬人。
就算她不會咬人,搞不好會吐出怪蟲來咬人!
「那是三年前的事,家父和我到昆明去收購蠟染織錦,銀花和她姊姊金花是我們最大的貨源,我們去了不知多少回,向來都很順利。但三年前那一回,當我們要離開時,金花突然向我求親,由于當時我尚未考慮到終身大事,因此便婉轉拒絕了她,沒想到她竟……」諸葛文毅深深嘆息。「上吊自殺了!」
眾人不約而同驚喘著倒抽了口氣。
「由于愧疚,也因為金花死後只剩下銀花孤身一人,」諸葛文毅繼續說。「于是我便和她訂下親事,好把她帶回來妥善照料,原本我們說定年底便要成親的,沒想到我卻病倒了……」
「她從來不打算和你成親,只想為她姊姊報仇。」君蘭舟淡淡道。
「報仇?難不成……」諸葛文毅吃驚地瞪圓了眼。「是她……」
「你中蠱了。」
眾人頓時恍然大悟,苗女善施蠱,眾所周知,為何沒有人想到呢?
諸葛文毅沉默片刻後,更深的嘆息。「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我不能怪她要找我報仇,但她不應該連累我父與我弟,他們是無辜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