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靜恩有點糊涂了,不過還是馬上後退讓他們進病房,他們兩個一進來,顧不得其他,馬上沖到病床邊,憐惜又痛心的凝視床上的病人,氣急敗壞的直跺腳。
「該死、該死,怎會把自己搞成這樣,怎會這樣!」
但是于修凡睡得很沉,並沒有醒來,方靜恩在旁邊解釋。
「他昨晚住院,清晨醒過一次,後來又睡著了,醫生說他太累了。」
「太累了?」于震凡輕輕撫模于修凡的額頭,那樣憤慨、那樣不舍。「修凡,你這個不孝子,你不是答應爸爸會好好照顧自己的嗎?你知道媽媽在得知你住院後哭成什麼樣子嗎?爸爸年紀大了,你不應該讓他老為你擔著一顆心啊!」
方靜恩愈听愈疑惑。「你們不是和他斷絕關系了嗎?」
于震凡苦笑。「那是修凡自己哀求爸爸那麼做的。」
「耶?」方靜恩震驚的呆住了。
于震凡緩緩回過頭來仔細打量方靜恩。「就是你嗎?那個修凡說願意為她犧牲一切的女孩子,就是你嗎?」
哪有人這麼問的!
方靜恩有點尷尬。「呃,是……是我。」
于震凡頷首,「那麼,我認為你有權利,也有義務知道這件事。」他先側臉吩咐于嘉凡,「你在這里陪修凡,他一醒,你就叫我一聲。」再轉回來用頭點點客廳方向。「我們到那邊說。」
由于長沙發被黃佳慧佔去了,他們便在窗前的小沙發分別落坐,于震凡又仔細端詳方靜恩一會兒後,他微微笑起來,帶著點揶揄味道。
「原來修凡喜歡的是你這一型的女孩子。」
方靜恩雙頰頓時紅艷艷的赧了起來。「于……于大哥!」
于震凡又笑了一下,隨即收起笑容正起臉色。
「我想你可能認為我爸爸是個無情的人,其實並不,爸爸為人是死硬了一點,教導我們也極為嚴格,但那並不表示他無情……」
他稍微停頓一下。「當年他才十八歲就跟著國軍退守到台灣來,當時每一位官兵都滿懷期待能夠早日回到大陸,但是一年年過去,希望愈來愈渺小,有人干脆在這里娶老婆落地生根,但我爸爸不肯,因為他在大陸還有一位未婚妻……」
他苦笑。「結果到了他四十五歲時,才輾轉得知他的未婚妻早就嫁給別人了,爸爸這才死心娶了一個年輕他二十歲的台灣女人——我媽媽。瞧,我爸爸並非無情的人,不是嗎?」
等了將近三十年,還不夠有情嗎?
方靜恩拚命點頭,于震凡又笑了。
「其實爸爸最疼愛的就是修凡,因為他認為未成年的孩子的健康理當由父母負責,修凡卻在國中時因感染急性肺炎而留下後遺癥,使他無法進入軍校,爸爸對修凡感到十分歉疚,因此也格外疼愛他……」
唔,不知道是怎麼個疼愛法?方靜恩暗忖。
「兩年前,修凡突然宣布說他要退修博士學位,還要離開家里,因為他愛上了一個女孩子,而那個女孩子快死了,他要犧牲一切去救她……」于震凡嘆氣。「需要兩千八百萬,我們幫不了他,因為在那不久前,我們才剛東挪西借又抵押房子籌了一千多萬借給我舅舅還高利貸的債……」
景氣不好,大家都過得很辛苦啊!
「當時我爸爸真的很傷心,因為他幫不了修凡。然後,修凡說他要去做男公關以換取兩千八百萬,那是敗壞門風的行為,為了保全于家的家聲,他請求爸爸和他斷絕父子關系。但我爸爸堅持不肯,爸爸說只要不愧良心,管別人怎麼說……」
酷!方靜恩贊嘆。
「可是修凡更堅持,他不願家人因他的任性行為而必須承受他人的閑言閑語,于是,他在爸爸房前跪了三天三夜,說爸爸不點頭他就不起來,爸爸舍不得,終于掉著眼淚點頭了……」
方靜恩捂著嘴,紅了眼。
「修凡還要求爸爸、媽媽在他擺月兌男公關的身分之前,千萬不要見他,因為他沒臉見爸爸、媽媽,之後,修凡就離開于家了,但是我家里的每一個人心里始終都掛著他,直到現在,家里的飯桌上都還擺著他的碗筷,我們……都在等他回家……」
方靜恩猛然蒙上臉痛哭。
為了她!
只為了她一個人!
她害了多少人傷心、害了多少人痛苦,只為了她想活下去,她想繼續快樂的生命,她真值得那麼多嗎?
修,修,你真的太傻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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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上病房門,方靜恩熊熊回身,雙眼盯住病床上的人,慢條斯理的踱過去,表情不太爽。
「為什麼叫你哥哥不要再來看你了?」
「他們是軍人,跟男公關扯上關系不好。」
表扯!
不過沒關系,她會常常打電話給他們,轉告于修凡的事好讓他們放心,還會傳送很多很多照片到他弟弟的電腦。
「修,你想吃點什麼嗎?」方靜恩問,順勢坐上床沿。
「我什麼都吃不下,」于修凡取下眼鏡放在床頭櫃上,倦乏的闔上眼。「只想睡覺。」
看樣子他得吊上好一陣子點滴了。
「那你出院後要回家嗎?」
「當然。」
他懂「家」的意思嗎?
「我說的是你爸媽的家。」
「我還不能回去。」
「那到我家。」
「不可能。」
「為什麼?我家有鬼,你怕鬼?」
「好吧,那我去五條通包兩個男公關到我家!」
于修凡睜眼,啼笑皆非地嘆了口氣。「靜,我真的很困,讓我睡一下好嗎?」
見他好像真的快睜不開眼了,方靜恩忙舉雙手投降。「好好好,你睡、你睡!」
他一閉上眼,她的眼珠子就開始團團亂轉起來了。
醫生說他出院回家療養時,最重要的是休息和適當的飲食,休息沒問題,但飲食……他根本沒有食欲,肯定會干脆都不吃,所以非得有人盯著他不可。
要他回爸媽家,他不能回去;就算她不在意到他的住處去照顧他,但俱樂部有規定,女性不能進男公關的宿舍,為的是避免不必要的糾紛,這點她可以理解,因此也不好意思要求他們為她破例,他們也不一定肯為她破例。那……
懊如何逼他住到她家呢?
「又在想什麼?」
身後突然傳來聲音,方靜恩嚇了一大跳,看看于修凡已睡著了,連忙把黃佳慧拉到客廳去。
「別吵醒他呀!」
「吵醒他?」黃佳慧搖搖頭。「我看在他耳朵旁邊放鞭炮他都不一定會醒。」
「唔……期末考什麼時候開始?」
「十五號,干嘛?」
「我是在想,他出院後,該如何逼他住到我家去?」
「簡單,你只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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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後,于修凡出院了,方靜恩開車直接把他送回他的住處,在樓房前的小花園邊,她第N百次問他同一個問題。
「你真不住到我家去?」
「不。」
「好吧,隨你。」
目送于修凡進入樓房後,方靜恩對樓房裝個鬼臉,然後在花圃旁盤膝坐下,拉攏外套的領子,塞好圍巾,再從背包里掏出一本原文書,開始認真看起來。
「你在干什麼?」
方靜恩仰起頭,于修凡高高在上的俯視她,滿眼錯愕。
「看書啊,三天後就要期未考了,不認真一點不行嘛!」
「為什麼要在這里看?」
「我在等你回心轉意,答應住到我家去嘛!」
「……我不能去。」
「好啊,隨你,那你也不要管我在哪里看書。」
于修凡咬咬牙,猛然轉身回到樓房里去,于是,方靜恩繼續看她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