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嘛、好嘛,我自己去嘛!」
方靜恩笑著起身,緩步橫過廳面,越過張張台位,又繞過格子花架,在通過化妝室前的小走廊時,不經意向走廊旁瞥一下,有點訝異,因為這條小走廊盡頭只有女化妝室,卻有個高高瘦瘦的男人靠在牆邊。
他在等候女伴嗎?
但直到她從化妝室出來,那個男人卻仍然靠在那里,她忍不住又多看兩眼,這才發現他一臉疲憊,雙頰通紅,眼楮是閉上的,頓時恍悟他是喝多了躲到這里來休息一下,因為這條走廊只通向女化妝室,找他的人不會找到這里來,走廊入口前又有花架擋住,也不會輕易被發現。
听說很多男公關都因為飲酒過量、長期日夜顛倒而病倒,看來這行也不太好混,就算賺到了錢,卻賠了健康,真劃得來嗎?
她搖搖頭,繼續往前走,卻在甫經過那男人後一步又突然停下,她狐疑的回過頭來往下看……
那男人垂在身側的手指間搖搖欲墜的勾著一副金框眼鏡。
她的視線猛然拉起來定在那男人臉上,兩腳也不由自主的一步步接近他,直到整個人幾乎貼上男人胸前,她仰高臉,眸子仍緊緊的盯在他臉上。
是他嗎?是嗎?
二十五、六的年紀,端正的五官既不俊也不帥,更談不上酷,卻有一種十分特別、十分罕見的清耿男人味,層次分明的凌亂黑發稍嫌長了一點,垂覆在額前的濃密劉海散發著淡淡的清香,優雅的紳士西裝完美的包裹住他修長的身軀,領帶卻松垮垮的掛在頸項上。
如同俱樂部里所有男公關,他也有他個人的獨特風格,說他性格卻又透著幾分爾雅的書卷氣,說他豪邁奔放卻又顯得溫文含蓄。
他就像大自然的風,溫柔又狂野,純淨又任性。
是的,他的鼻子很像;是的,他的嘴也很像,但整體而言,這個純粹自然、風味獨特的男人跟照片上那個老土的博士生根本是兩個人呀!
可是,只有他戴眼鏡。
她遲疑著,正在考慮要不要叫他的名字試試看,就在這時,也許是那男人察覺到有人在凝視,他緩緩打開瞳眸,俯下視線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後,朦朧的眼竟徐徐浮現兩簇火花,然後,火花開始燃燒,愈來愈熾烈,愈來愈狂猛……
不知為何,隨著他眼中火焰愈燒愈熾,方靜恩也愈來愈心驚。
是因為他眼中的火焰是那樣濃烈瘋狂、那樣熾熱痴迷,又包含了多少壓抑、多少煎熬嗎?
最後,方靜恩終于受不了他那種宛如烈焰般燒得她幾乎忘了呼吸的凝視,正想開口打破這份使人愈來愈心慌的氣氛,他卻先一步舉起手來扶起她的下巴,剎那間,火焰化為如水溫柔的,似羽翼般輕觸在她臉上。
「靜。」彷佛作夢般的呢喃。
靜?
真的是他,于修凡!
方靜恩甫震驚的抽了口氣,還來不及做出其他反應,呼著濃濃酒氣的唇瓣已輕輕覆上她,接下來是她自出生以來最受震撼的經驗。
當他的唇貼上她時,她應該死命閉緊嘴巴以抗拒他的侵犯的,但他實在太溫柔了,溫柔得近乎虔誠的膜拜,猶如謙卑的祈求,又像是千年日月的等待,她竟然情不自禁的融化于其中而不忍心拒絕他。
然而當他帶有淡淡酒味的舌尖探入她齒間時,火焰瞬間又爆發了,狂猛的威力剎那間便將她卷入一場狂風暴雨般的激情之中。
適才在他眼里燃燒的火焰,此刻全燃燒到她嘴里來了,他幾乎是用蹂躪的方式恣意地吞噬她的唇、掠奪她的舌,用暴力的姿態粗魯地發泄他的、傳遞他的渴望,不容她拒絕,也不容她反抗。
老天,他瘋了,她應該馬上推開他,順便再給他來一個斜打四方摔!
她的理智立刻對身體下達緊急動員令,打算用最快的速度逃離這只被沖昏頭的禽獸,以免一失足成千古恨。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的身軀完全不肯听命,半步也不願退,這也就罷了,她的手臂竟還主動圈上他的腰際,踞起腳尖生疏的、笨拙的回應他,全然沉浸在他的瘋狂之中。
天哪,這實在太荒唐了,先不說這是她的初吻,該死的他對她而言還是個陌生人呢!
但是……但是……為什麼她會有這種感覺?
胸腔緊縮,好像有人緊緊縛住了她的心,使她幾乎透不過氣來,腦袋中一片昏眩,只覺得時間似乎己靜止,意識也在她體內逐漸升高的張力沖擊下徹底瓦解,于是,她失去了她的理性,只剩下純然的生物反應。
然後,他的手覆上她悸顫的胸部,她立刻拱起身子迎向他的,唇間不由自主地溢出陶醉的申吟,而他的胸膛劇烈的起伏,喘息愈來愈急促,眼看即將爆發更高層級的攻擊……
「你知道麥修在哪里嗎?」
「不知道,他又躲起來了嗎?」
冷不防地,兩句對話自花架另一邊傳來。
第一句,他僵住;第二句,她凍結;下一刻,兩人同時睜開眼,四目相對,他眼中升起一股不確定,而後覆在她胸部的手遲疑的捏了一下,旋即驚喘一聲用力推開她,並蹬蹬蹬退開好幾步。
眼見他目光駭異、滿臉驚慌的瞪著她,她頓時明白他一直以為她是他醉眼中的幻覺,是他知覺里的虛影,所以才敢放膽親吻她。
只有在幻影中,他才能求得一時的發泄。
如今卻發現她不是幻覺,他親的也不是虛影,他慌了,他不知所措,他不解為何會如此?
她應該還在瑞士不是嗎?
「該死,麥修,你果然躲在這里!快,江小姐來了,她點你的台,快去應付一下吧!」
另一位男公關強行將他拉走了,那雙驚慌失措的眸子卻依然回過來緊緊地捉住她,顯然仍陷于極度震驚當中,還在想不通怎會這樣?直至兩人轉過花架,那雙揪人心神的視線才消失,方靜恩方才吁出一口氣,整個人虛月兌似的癱瘓在牆上,兩條腿還在微微發抖。
不可思議,她所要的觸電般的震撼感竟然應驗在他身上,一個被她忽視了六年的影子?
看來真正眼楮月兌窗的人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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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小姐,你是小號、中號又大號,外加懷孕生產是不是?怎會那麼久,我都等到快睡著了,你……哇靠,小靜,你的臉怎會那麼紅,而且嘴唇也腫起來了,到底是……」
方靜恩猛然豎起一手阻止黃佳慧繼續大審案,另一手端起果汁一口喝掉,再換冰開水也一口喝光,還有黃佳慧的飲料……黃佳慧的冰開水……
黃佳慧看得目瞪口呆。
一連牛飲下四大杯,方靜恩砰一聲放下最後一支杯子,自覺夠冷靜了,這才招手喚來侍者。
「麻煩你,我要見你們老板。」
「很抱歉,小姐,我們老板半年前移民澳洲了,現在是經理在全權管理。」
「那我就見你們經理。」
片刻後,方靜恩神情堅決的面對俱樂部經理——一個四十多歲的斯文中年人,開門見山的提出她的要求。
「我要替麥修清償所有債務!」
「原來如此。」而那位經理面臨突如其來的要求,竟然臉不改色、鎮定如恆,似乎毫不意外。「但是,小姐,老實說,你並不是頭一個提出這種要求的女人,而你們似乎也都尚未搞清楚狀況……」
狀況?
還錢就還錢,還會有什麼狀況,難不成還要翻農民歷挑個良辰吉日?
「我不懂。」
「首先,麥修的債務早就由他自己還清了,他在俱樂部里並沒有任何欠債;第二,就算他還有債務,而你們替他清償了,那又如何?清償債務並不能終止他的工作契約,他仍然必須繼續留在我們俱樂部工作……」